駕羽隨風 (二)(1)
一夫失業了,這在一夫看來是很正常的事,本來嘛,為人打工就沒什麼穩定可言,失業並不代表着失去生活的能力,他這也不是第一次失業。但是吃飯問題也很快擺在一夫的面前。過去在海天百貨工作的時候,每個月只有1800元的工資,各項開銷過後也就所剩無幾了。因為一夫是被公司開除的,所以全公司上下都在議論他是因為收取回扣被開除的,一夫很想找個人來理論,明明當初是自己要求公司將自己除名,怎麼成了是因為拿回扣?他周一夫坐得直站得正,從沒拿過一分黑錢,憑什麼會給自己加上這麼一項罪名?可是商場裏你有理說不出來,誰能知道你口袋裏的那點錢是怎麼得來的?誰知道你到底有幾個口袋?但是一夫很清楚,賠付給他的三個月工資是他現在唯一的資產,這筆資產里還要拿出兩千多塊錢來還一個朋友的債,那是他為了給自己的妹妹上大學有點零花錢欠下的。他不希望家裏父母知道自己在外面混得身無分文。一夫租住着一間簡陋的民房,家裏只有一條朋友送的英格蘭純種牧羊犬,名字叫陸陸。陸陸是條善解人意的狗,聰明伶俐,每天一夫回家的時候,還沒等拿出鑰匙來,陸陸已經在門裏“哼哧哼哧”地哼哼開了。今天一夫躺在床上,他想多睡一會,陽光從沒有窗帘的窗子裏照進來,感覺很舒服。很久沒有這樣睡過懶覺了,這段時間一直是忙着公司的事情,為人打工替人買命。陸陸趴在鐵架床腳下,沒有任何的聲響。一夫在想,我要好好休息幾天,休息過這些天再去找工作,所好者手裏的錢還夠花一個月。一直睡到了中午,看看不能再在床上賴着了,再賴下去頭都暈了,一夫這才爬起來,拍拍陸陸的腦袋,“喂,懶鬼,該起床了,吃中午飯了。”陸陸呼地抬起頭,扭過頭來看着一夫,見一夫踏拉着拖鞋走進廁所了,一下子站起來,跟着跑到廁所的門口,然後後腿蹲下,看着一夫洗漱。洗漱完畢的一夫換好出門的衣服,帶上陸陸出門找飯吃。陽光還是那麼明媚。這已經是新的一年了,周圍沒什麼新年的變化,海南自從1993年國家下了金融政策,從此一蹶不振,房地產開發商們一個個像蔫了的茄子,沒了生氣。周圍一棟棟蓋了半拉子的房子戳在那裏,暴露着鋼筋,像一個個怪物。房產商們在等着國家政策的變化,希望能像過去一樣,很快等來新的希望。街邊上有一個大排檔,一夫到那裏去吃炒粉。陸陸站在那裏,等着一夫吃完了給它點殘羹剩飯。一夫撿出幾塊豬肝來,扔向陸陸,陸陸準確無誤地用嘴接住,它只吃一夫給的東西,別人掉在地上的東西一概不碰。狗有狗的身價和尊嚴,它不是一條普通的狗,它是一條名貴的英格蘭牧羊犬,每次出門也從不會輕易弄髒自己的毛。一夫經常到一個叫陸妍的朋友那裏給陸陸找吃的,陸妍在證券公司上班,每天證券公司食堂里都會剩下大堆的殘羹剩飯,裏面不乏肉骨頭。由於吃得好,所以陸陸的皮毛一直非常的漂亮。一連好多天,一夫沒能找到工作。快過春節了,沒有幾家公司願意在這個時候招人。海口是個移民城市,每到了春節就會有大量的人員回家探親。這個時候招人進公司幹活除非是萬不得已,否則誰也不願意白貼上個春節假期的工資。眼看着兜里的錢一天天地少了,一夫開始着急了。這兩天一夫的父母給他打來電話,問他最近生活過得怎麼樣,一夫隱瞞了真實的情況,只是說很好,這個春節因為太忙了,所以不能回家了。一夫離開北京以後再也沒回過家,他知道父母對自己有多麼惦念,家裏就他一個兒子,雖然還有個妹妹,可也在大連上大學。在人最困難的時候是最容易思鄉的。一夫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春節該怎麼過。還是陸妍幫了一夫。這天一夫照舊到陸妍的證券公司去找狗糧,陸妍第一句話就問,“找到工作了嗎?”一夫搖搖頭,“還沒有,這個月份找工作太難了。”“錢還夠花嗎?”陸妍很關心這位北京的老鄉,在海口這塊地方,北京人不算少,但是只有一夫和她相處得比較好。她看看一夫面帶難色,很爽快地說,“這樣吧,你把你住的房子退了,先搬到我那裏住一段時間吧,我那裏正好有一間空房,等以後你找到工作再說,這樣至少省點房租水電,你在我那順便幫我做做飯,我倒是挺喜歡吃你做的菜的。”一夫愣在那裏,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這份邀請。“就這麼定了,你今天就回去收拾吧,一會我下班了你就搬過來,反正你也沒多少東西。”陸妍說話乾脆利落,沒給一夫留下任何思考的餘地。晚上,一夫就搬到了陸妍家。陸妍的家是一套租來的兩室二廳的套間,一間是陸妍的睡房,房間的門關着,另一間是她的書房,房裏一個書櫃、一套書桌、一台計算機,還有一張剛剛安置好的床——那是給一夫睡覺的。一夫的床旁邊,還有一個大大的草籃子,裏面鋪墊着一層棉墊,是給一夫的陸陸睡覺的。陸妍是個想得周到的人。客廳里擺着一台29寸的日本原裝進口的名牌彩電,全部用粗藤做成的沙發擺在餐廳和客廳之間,客廳的牆上掛着一些從各地帶回來的特色工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