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停不下來的節奏
刷了公交卡,田野坐在最前面,對司機道,“師傅,到第一人民醫院請叫我下。”
開車的司機看了眼田野,紅色的羽絨服破了個口子,露出裏面的羽絨。一隻手臂異樣地垂在一側,臉上也是痛苦地皺着眉。
“怎麼,你這是跌倒了?”
田野苦笑道,“差不多吧。實在是太疼了,疼得頭直發暈,我怕坐過站。”
“行,我到時叫你。”
“謝謝。”
田野將身子側着倚在坐位上,小心翼翼地避免右手被碰到。坐好之後,車內暖風吹過他的臉,三天沒睡后的困意瘋狂上涌,就算是右臂疼的厲害,他兩眼還是慢慢閉合。
眼皮剛一相接,他突然惶恐地睜開眼,甚至是用手狠狠地碰了下斷臂處,寧願疼的流下眼淚、痛苦的咳嗽,也不願讓自己睡去。
“咳……”
疼痛將困意擊散。
田野癱在座位上,兩眼迷離。“我能睡么?會不會又出現那恐怖的夢境?不能,怎麼都不能睡。”
想到這三天來只要睡着就出現的夢境,他的困意徹底消失。
“這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我的身上會出現這種事?在夢中看到公交站台,看到冰面,看到白色的寶馬車,黑色的呢子風衣,看到325的車牌,撞得零件四射的黑白兩車,還有易雲燒化的臉,滴着血手指着我,痛苦地向我叫着‘救救我’!”
只要一睡就是這夢,零碎而清晰,回憶起來各個細節是歷歷在目。
易雲的燒化的臉是讓他絕不願再看到。他不敢再睡,害怕再看到那張如蠟般融化的臉。
可是那痛苦的求救聲,始終在他腦中徘徊,直到他看到疾馳而過尾號325的黑車,停在路邊的白色寶馬車,還有坐上出租的易雲,腦海中的聲音才漸漸消失。
他不確定還會不會做到這些匪夷所思的夢,再看到那恐怖的臉,聽到救命的呼喊。
三站路,不到二十分鐘,在司機平穩地駕駛下,第一人民醫院到了。
“小夥子,醫院到了。”
“謝謝。”
田野在寒風中顫了一下,縮着身子,慢慢地踏着冰雪走進醫院。
掛了急診,拍兩張X光片,右臂敷藥打上石膏。
田野在急診室的病床上躺着,左手掛着點滴。
這一圈下來,已是二千多花了出去,田野在床上心疼着這錢花的快。
“二千多塊啊,再加上羽絨服二百,這就近三千了,夠兩個月的生活費了。”
嘴裏嘟囔着,或許是這裏溫暖如春,或許是三天沒睡太困,或許是緊張的精神在此刻有少許的放鬆,他睡著了。
眼皮下,他的兩隻眼滴溜溜地亂轉。他,又做夢了。
一隻歪斜的鐵椅,圓形的掛鐘,顯示着七點少五分。4F的樓牌,紅色的ICU標誌,被推着走的手術車,一個嘴唇上有顆痣的小女孩。
一瓶鹽水上清晰的手手的氯化鉀的藥名。
最後,是小女孩光滑細膩的臉突然變成佈滿紅包如豆般的疙瘩,破爛流膿。
睡夢中的田野身子開動抽動,臉上露出憐憫之色。
夢在繼續,小女孩痛苦地抓着臉,兩眼對着他露出哀求之色,“叔叔,夢夢好癢,幫幫我!”
田野噌地坐起,“又做夢了?是的,腦海中是那小女孩不停息的的呼救聲。”
“還好,還好,這次不是恐怖的融化的臉。”田野慶幸地想,可是,那小女孩的樣子,雖不恐怖卻是很讓他憐惜。
純凈的痛苦的眼神,軟軟糯糯的呼救聲,讓田野心中一酸。
“唉,還是救人吧!”田野決定,為人也是為已,小女孩的痛苦和他不確定自己不去阻止的話,小女孩的求救聲會不會一輩子在他腦海里迴響。
決定之後,田野坐在病床上沉思,“根據易雲的夢的經難,夢中顯現的小女孩應該是氯化鉀藥物過敏所致,是在七點少五分時上的葯。地點是擁有破椅的醫院,這醫院4樓有ICU病房。”
理了下夢境的提示,他摸摸鼻子,這醫院是那家沒有具體的提示,時間是那一天也沒說,這事情怎麼整?一家一家醫院的去找?找到之後每天到四樓的ICU前看着?
田野苦笑一下,“這下有得忙了。”
胸口還有點酸痛,那是被撞后一些軟組織受傷了。右臂因為上了葯,開始有點麻癢,恨不得抓兩下。
人又是困得不行,田野身子慢慢躺下,準備先睡一覺再說。
“等等,”田野又坐了起來,那破椅好象就是外面的椅子?
急診科的病床是用白色布料相互隔開的,田野用左手移開布的一角,出神地看着外面貼牆放着的一張鐵椅。
一條腿彎折了,那彎的角度和夢中的一樣,椅背上一團不規則的銹跡亦在夢中出現過。
再比對一些細節,田野確定,這就是夢中看到的椅子。
放下隔布,“是這家醫院!這倒省了我四處尋找的麻煩。只是,這時間?”
他按亮床頭的手機,顯示是六點四十五分。
沒來由的,他的腦門一炸,似乎被一爆竹在腦袋裏炸了下,如鋼針在腦海中四射。
“哦。”痛苦地呻吟着,田野用手使勁地拍頭試圖減輕痛苦。
手上的針頭被突然的猛烈的動作帶動,滑出血管,連着膠布垂在床邊。
藥水成細線向下淌落,田野的手背上,鮮血直流。
張倩正從外面路過,聽到呻吟聲立刻進來查看。
田野的拍頭的怪異動作和痛苦的表情,急診經驗豐富她急忙上前,先按住田野的手,防止病人繼續自殘。
“先生,先生,你怎麼了?”
田野的頭突然不疼了,那四射的鋼針似乎融化在左手上那溫暖的手裏。
“靠,這是什麼回事?”田野晃晃頭,真的不疼了,剛才能要人死的刺疼,居然消失了?
那隻手?
田野猛然反抓住那隻手,象找到根救命稻草般非常的用力。
“哦,先生你抓痛我了。”
張倩痛苦地叫聲驚醒迷糊的田野。
田野慌忙鬆手,看到張倩縮回的如玉般的手上,出現一道青紫。
“啊,對不起,對不起。”他連聲道歉,左手伸出去抓住對方的手,輕輕地揉了揉。
只是他這想緩解對方痛苦的動作,象極了是在佔人便宜。
張倩臉漲紅,這人突然恢復正常,又是抓手又是揉手。
這樣占她便宜的病人她見多了,只因為她那可以做手模的完美無瑕的手,假裝有病然後摸她的手。
憤然退後一步抽回手,張倩冷冷地道:“手感如何?”
“很軟、很滑。”田野因為刺痛而半迷糊的大腦,自然地將心中的感覺說了出來。
“哼。”張倩重重地哼了聲,然後冷冷地道:“你看着長的清秀,沒想到這麼無恥。”
輕揉自己的手,她道,“請你按住手上的針口,我去叫別的護士來。”
說完,轉身撩起布簾就走了。
田野伸伸手,已清醒過來的他知道自己無意間被人當成色狼了。
再看看手背上流了不少血,他嘆道,“唉,這都什麼事啊,這麼倒霉。”
鬱悶的他用只露出五指的右手,按在了左手的針口上。
身子向床上歪去,準備先睡覺。
色狼就色狼吧,反正自己揉了那手一下。好睏,先睡覺吧。
由於右手不能動,他是將身子側着,以左手肘支撐着身體歪向床
艱難在歪到一半,他的頭又隱隱刺痛起來。越向床靠近,這刺痛感越強。
田野急忙挺腰坐起,那刺痛感隨着他的起身而減弱。
等坐直身子,那刺痛感已是若有若無。
“這是?”
發生這樣古怪的事,田野不覺得是因為身體原因,使他歪倒而使刺痛加強。
“似乎是什麼東西不想讓我睡下,以刺痛來催促我去救那小女孩?”
莫名的,就象腦袋裏得到提示,他想到了這一點。
腦中的刺痛又變得弱了,已是偶爾的一點點,如同針輕碰腦門的皮膚。
再試着慢慢歪倒,刺痛感慢慢地增強。他乾脆走下病床,刺痛基本消失的情況,讓他知道確實如自己所想,有東西阻止他睡,要他現在就行動。
看看手機,七點不到?夢中顯示的是七點差五分!
還有五分鐘?
田野確定,自己要有所行動了。
勿勿跑到急診部的電梯處,樓層標示里顯示的明明白白,四樓是ICU重症監護室。
“唉,這是什麼事啊!”他嘆息着按了電梯,等電梯門一開就進了去。
還有三分半鐘,隨着時間向七點少五分臨近,他的腦袋的刺痛開始加強。
“拜託,我這不是去了么!”田野向某個折騰自己的東西哀求了一句,拍下四樓的按鈕。
電梯門關上一半又打開,那個美手護士鑽了進來,“先生,你現在身上有傷,根我回病床。”
田野的腦袋越來越疼,他那顧得了這些,瘋狂地拍着關門的按鈕。
張倩看他表情痛苦,似乎真的有病,心一急伸手想拉他出電梯,田野反而一把將她拉到一邊,按在了電梯牆上。
張倩驚叫了一聲
“閉嘴,我有急事。”
田野惡狠狠地吼道,面目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