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陶軒老闆

“怎麼不見了？”葉修邊翻着背包邊小聲嘀咕着。

蘇沐秋問：“什麼東西？”

“朋友送我的手機，”葉修把包里的東西一股腦地全都倒出來，仔細找了找，發現還是不見手機蹤影之後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完了……要賠錢了。”

“你怎麼丟三落四的，”由於家境拮据而不得不愛惜每一件物品的蘇沐秋忍不住數落她，他幫着一起找，繼續問，“你還記得最後一次看見手機是在什麼時候嗎？會不會落在出租車上了？”

葉修茫然地搖頭，她沒有用手機的習慣，王傑希的手機一直被她收在背包最裏面那層，就只有無聊的時候拿出來玩過三四次。上一次看見手機是什麼時候葉修都已經不記得了。

“算了……”那手機還是最新款的，忽然不見了葉修還是有點心疼，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對蘇沐秋詢問道：“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機嗎？我給我朋友報個平安。”

蘇沐秋點了點，把自己的手機掏出來給她，結果葉修捧着手機愣了半天，最後卻什麼也沒幹，說了句“謝謝”便還給了他。

因為葉修根本不知道王傑希家裏的電話號碼，不僅如此，她連王傑希的QQ都沒加——暑假幾乎每天都見面，反倒把加好友這件事情給忘了——至於遊戲……先撇開他倆不同服不說，王傑希那一串奇奇怪怪的遊戲名字葉修看過一眼就忘了，現在上哪兒去聯繫他？

這傢伙會不會以為自己騙了他的手機就跑了啊……葉修沒頭沒腦地想。

蘇沐秋還在替她擔心：“那現在怎麼辦？”

“以後再說吧。”葉修倒覺得沒什麼，反正以後總會再見面的，現在急也沒用。

很快蘇沐橙就洗完澡出來了，穿着略長的碎花睡裙，白白凈凈的身體跟臉頰被水汽蒸得通紅。她被自己哥哥拉過去按在電風扇前面坐好，蘇沐秋用嗡嗡嗡響個不停的吹風機幫她吹頭髮。

蘇沐秋的手指纖長，指甲修剪得圓潤平整，骨節微微突出，手背皮膚下潛藏着幾條若隱若現的青筋，一看就知道是一雙從男孩慢慢蛻變成為男人的手，充滿了生機和力量。他的手指穿過蘇沐橙細軟的頭髮，動作又輕又慢，看上去又十分溫柔。

“我以後可以叫你小葉子嗎？”吹風機的聲音太吵了，就像行將就木的老人發出震耳欲聾的咳嗽，蘇沐橙只能大聲對葉修說。

葉修也大聲回答：“當然可以，我就叫你沐橙好了。”

“你今天晚上可以跟我一起睡。”蘇沐橙繼續說，她本來想抬起頭用那雙亮亮的眼睛去看葉修，結果卻被蘇沐秋按着後腦勺不得不低下頭。

“謝謝。”

“小葉子，你會在這裏待多久啊？”蘇沐橙問。

葉修如實說：“看你哥哥會不會趕我走。”

我哪兒敢啊我……蘇沐秋在心裏小聲比比，卻沒想到忽然聽見蘇沐橙這丫頭出賣了他：“我哥哥不會的，他不敢！”

蘇沐秋當然不敢，他早就知道葉修是離家出走身上又沒多少錢，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本來就不安全，既然被蘇沐秋碰上了他就不會放着葉修不管。當然，心裏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別人當面戳穿又是另外一回事，蘇沐秋憤憤地用吹風機對準蘇沐橙的劉海一陣狂吹，任憑後者怎麼躲都沒用。

“那我就能在這裏待很久。”葉修被這兄妹倆逗笑了，忽然想起來自己那遠在B市的弟弟。現在葉秋會在做什麼呢？該不會一邊幫她整理床鋪一邊哭吧？

蘇沐橙努力用手壓住劉海，這個年紀的小女孩都已經知道愛美了，她高興地對葉修大聲說：“這樣的話，你以後都可以跟我一起睡！”

“小點聲，”蘇沐秋已經關掉了吹風機，蘇沐橙清脆乾淨的聲音在已經有了些年頭的房子裏顯得特別響亮，“不要吵到鄰居。”

“對不起，我去睡了。”蘇沐橙乖乖地道歉，朝自己卧室走去，沒過一會兒又蹭蹭蹭地跑回來，看着葉修說：“你早點來哦。”

葉修微笑：“好。”

看着蘇沐橙踩着小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回卧室，葉修才用稍微帶了點羨慕的聲音說：“有個妹妹真好。”

蘇沐秋驕傲挺胸，面露得色。

“我從小就想有個妹妹。”葉修幽幽地繼續說。

“……”蘇沐秋警惕了起來，忍不住提醒她，“沐橙可是我的！妹妹！”

葉修聳了聳肩，表示懶得跟他爭。

等葉修洗完澡，蘇沐橙已經沉沉地睡過去了。蘇沐橙的卧室里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有教輔資料，也有課外書，書櫃裏放不下就一摞一摞地堆在牆根，牆上貼着幾張不同明星的海報，不過等蘇沐橙長大了她肯定比海報上這幾個明星好看。小小的卧室里除了書櫃跟一張小木桌就一張窄窄的鋼絲床，鋪着涼席，勉強容得下葉修跟蘇沐橙兩個人。

葉修躡手躡腳地到床的內側，把電風扇送來的涼風留給外側的蘇沐橙。兩個人擠在窄窄的鋼絲床上難免手臂碰着手臂、肉貼肉，夏天的晚上，挨得稍微近一點就熱得受不了了，葉修只能努力朝牆面貼，汲取石灰牆上的涼意，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蘇沐秋領着蘇沐橙從孤兒院出來之後就靠着遊戲接單維持生計，葉修留在這裏也不會什麼都不幹，除了平時跟蘇沐秋一起接單之外，她還另外找了一份在酒吧彈鋼琴的兼職，薪水可觀，至少沐橙的生活費很快就攢夠了。為了方便打遊戲接單，蘇沐秋家裏安裝了兩台電腦，不過配置不一，之前他一個人的時候還好，葉修來了之後這個問題就有些嚴重了，兩個人只能長期泡在嘉世網吧。老闆陶軒是蘇沐秋的熟人，連上網費都不收。

恰逢榮耀職業聯賽第二賽季開啟，葉修抽空點開榮耀論壇，裏面熱熱鬧鬧地討論着今年出現的新隊伍，而其中被提及次數最多的，正是擁有着落花狼藉跟百花繚亂兩個高手的百花戰隊。葉修一邊瀏覽，一邊朝身邊的蘇沐秋問了一句：“對了，你不是說要組建戰隊么，準備得怎麼樣了？”

陶軒正好在他們面前晃了一圈。

“嗯……我已經拉攏到了一個高手！”蘇沐秋說，強調，“水平跟我差不多……不，比我差一點點。”

葉修來了興緻：“誰？”

“你。”

葉修：“……”

確認這傢伙除了自己就沒有拉攏到其他成員后，葉修不禁無語，開始反思自己聽到說組戰隊就跑過來的行為是不是太衝動了點……葉修語重心長道：“蘇沐秋同志，就算我能1VS6，戰隊沒有六個人也是進不了聯盟的。”

蘇沐秋挑刺：“是2VS6。”

陶軒又到他們跟前晃了一圈。

“好吧，就算我們兩個能打一百個，裝備研發怎麼辦？戰隊資金怎麼辦？租借場地怎麼辦？組建一支戰隊可不是你湊夠人數就行的。”葉修一本正經地教導他，幾乎快把只是萌生了一個念頭、還沒有做好充足準備的蘇沐秋說得無地自容了。

蘇沐秋一邊老老實實地連連點頭稱是，一邊心裏納悶怎麼葉修知道得這麼多，難道她一直在考慮組建戰隊的事情么？結果他不小心瞥了一眼對方的電腦屏幕，那上面赫然是關於組建戰隊重要事項的論壇帖子……靠，這傢伙明明也只是才知道的！

“那現在怎麼辦啊，”蘇沐秋豎起兩根手指，“我們現在就只有兩個人。”

陶軒緊接着在他們面前又晃了一圈。

“先湊夠人數吧，公會裏面有沒有操作跟意識比較突出的人？”

蘇沐秋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頓時興奮了起來：“這個真的有，我還特別熟悉。”

陶軒張望了過來。

“而且你也認識。”蘇沐秋繼續說道。

陶軒露出了一絲微笑。

“是誰？”

“氣沖雲水，一個氣功師，是嘉王朝的副會長。”

陶軒：“……”

“咳咳，”陶軒終於忍不住停到他們兩人的跟前，咳了兩聲，見成功地引起兩人的注意之後，開口道，“我，嘉王朝的會長。”

葉修跟蘇沐秋面面相覷，陶軒是嘉王朝的會長這件事情他們都知道，不過現在提起來做什麼？看見這兩個小孩子根本沒有意會到自己的意思，陶軒暫時拋棄了成年人的矜持，主動搭話說：“你們是想自己組建戰隊么？”

葉修跟蘇沐秋點頭。

“人手不夠？”

兩個人繼續點頭。

陶軒笑呵呵地毛遂自薦：“加我一個行不行？我覺得我的操作跟意識都沒什麼大問題。”

葉修愣了一下，對於這位網吧老闆，她只知道陶軒是榮耀的忠實粉絲，並不清楚他的榮耀水平如何。葉修詢問似的望向蘇沐秋，只見對方背着陶軒朝她擠眉弄眼瘋狂搖頭，頓時瞭然，委婉地說：“也行，先跟我PK一把試試吧。”

陶軒不緊不慢地掏出自己的賬號卡，登陸了魔劍士，他用錢砸出來的裝備可比一葉之秋好出了不止一點半點。兩人進了競技場，大約30秒鐘魔劍士就倒在一葉之秋腳邊清空了血量……戰鬥結束得太快反而讓陶軒感到莫名其妙，他跟網吧里的員工客人PK從來都是贏多數少（大概是不想得罪老闆），怎麼跟一個小姑娘PK就輸得這麼乾淨利落？

陶軒將原因歸咎到狀態不好，緊接着又發起一局挑戰，很快又敗在了葉修手下。

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陶軒實在覺得不甘心，依舊不肯認輸：“再來一把試試看？”

葉修：“求求你放過我吧。”

“……”陶軒嘆了口氣，面色黯然，“我這個水平，是不是沒希望成為職業選手了？”

“也不一定，”葉修真誠地勸解他，“以後如果我能1VS7，一定帶你躺贏。”

蘇沐秋繼續挑刺：“是2VS7。”

陶軒：“……”

“呃……你這個水平當職業選手希望是有點渺茫，但我們戰隊還差個老闆你要不要試試看？”葉修另闢蹊徑，從另一角度建議陶軒。

陶軒雖然手殘到不忍直視，但技能都點到商業上了，他自己本人也精於此道，不過才二十五歲就把家裏的網吧經營得有聲有色。聞言，陶軒興緻勃勃地問：“負責管理戰隊？”

葉修：“負責給錢。”

蘇沐秋一臉“我聽不下去了”的表情，他都能想像得到陶軒聽了這種荒唐的建議是如何一臉冷酷地回絕了。

但是陶軒並沒有立刻拒絕，反而露出了仔細思考的神色，他看了看葉修，又看了看蘇沐秋，掂量了幾番，最後拍了拍大腿，下了決定：“行，我當老闆。隊長你們誰來？”

“我我我！！”蘇沐秋立刻舉手，差點蹦起來，“我要當隊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陶軒：“既然如此，好吧，葉修你來當這個隊長。”

蘇沐秋：“？？？”

“好吧，”蘇沐秋表情懨懨，看來沒當隊長這件事情給他的打擊很大，但很快他又振作了起來，“那我們的戰隊就算成立了，要不要慶祝一下？”

葉修嚴肅地批評他：“想什麼呢，怎麼能讓老闆請客吃飯呢？”

陶軒：“……”

慶祝是要慶祝的，怎麼說都不能讓兩個未成年的孩子自己掏錢……陶軒默默地掏出錢包，遞給蘇沐秋，讓他去對面飯店買幾樣好菜打包帶回來。蘇沐秋應了一聲，站起身一看，卻見葉修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打算繼續刷論壇，於是便催促似的碰了碰她的小腿。

葉修抬起臉茫然地看向蘇沐秋，猶豫了下，開口道：“不要香菜。”

“靠，誰問你這個了，”蘇沐秋又碰了碰她的小腿，“你就讓我一個人去啊？”

葉修：“我一個隊長怎麼能幹這種事情。”

蘇沐秋：“？？？”

蘇沐秋“靠”了一聲，鬱悶地帶着錢包出門了，約莫半個小時后才雙手提着好幾個袋子滿頭大汗地回來，沒好氣地塞給葉修一雙筷子，自己一個人悶頭扒白飯。葉修把飯菜一一擺出來，看了一眼，嗯，沒有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