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牆外紅梅
轉眼便到了與蓁兒約定的時間，鳳儀一早便向老太太請了安，早早帶着香沫和香嵐出了寧王府。
這洛陽城本來就大，沁園更是在洛陽的城北，而寧王府在城南，向來專供小姐代步的馬車速度都不快，鳳儀思量了一下，還是提前出發了。以前總是別人等自己，這一次，她要等一等別人。更何況，蓁兒不是別人，她是她前世最好的朋友，即便是她落魄的時候，仍舊對她不離不棄，這份恩情，她記下了。
前兩日的雪並不大，按照天監殿的說法，五日後，會有一場連續七八日的大雪，朝廷昨日已經頒發了詔令，要求官員和百姓都做好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雪災。此次朝廷還專門派太子為此次洛陽雪災的總督察，由吏部侍郎趙乾坤和左武衛將軍楊延光輔助。其實，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是皇帝在為太子鋪路。大梁在洛陽定都二百年，早已經有了應對雪災的一套制度，只要執行，基本可確保雪后無虞。
而昨日午後的時候，鳳儀也已經收到了賞雪會的邀請，宛如前世一樣，這次的賞雪會名頭仍是烏衣巷，只不過日子比前一世略微拖后了幾天，離她的生日不過隔了三日。
鳳儀到達沁園的時候，離與蓁兒約定的時間還有足足半個時辰。她撩起馬車的帘子，看了一眼沁園的入口，門庭高聳，遠處重重疊疊的小山巒，此起彼伏，銀裝素裹，宛如仙境，只是有點冷，倒是無風。
這沁園正是建在山上，唯獨這大門修的氣派，據說是洛陽某個權貴的產業，只是一直不為外人知道。哪怕是前世，鳳儀也未聽聞。
突然，鳳儀看到不遠處沁園的外牆竟是伸出一枝紅梅來，獨獨一枝，恰好到了牆外，上面幾朵紅梅含苞待放，在冬日裏更顯得突出。鳳儀很是歡喜，當下披上雪白的斗篷，在香沫的攙扶下，來到了牆邊。
無奈她身段不足，竟是只能暗自哀嘆，卻是半點碰不到那梅花。
“小姐，想必園子裏的梅花開的正好，何不進去看看？”
“說的也是，我們且去試試。”
鳳儀來到了沁園的入口，但見大門緊閉，香沫上去扣門，不多時，一個老叟探出了頭。
“老人家好，我家小姐乃是寧王府的嫡女，想進園去看看那紅梅，不知老人家能否行了方便？”香沫福了福身。
“可有賞雪令？”
沁園賞雪必先取得賞雪令，鳳儀一時高興，竟是忘了。既然是蓁兒相約，那這賞雪令定是在她的手中。
“老人家，賞雪令在戶部尚書嫡女之手，我家小姐是來早了。”
“既如此，那便有勞你家小姐等着吧。”
“唉，你這老人家——”
老叟並未聽香沫多說什麼，徑直掩上了大門，搞得香沫一陣鬱悶。
鳳儀卻渾不在意，這老叟在洛陽城都是出名的軟硬不吃，香沫竟還去說情由。他那裏哪裏有什麼情由，有的不過是規矩。
香沫委屈的看了一眼鳳儀，鳳儀淡淡一笑，並不作聲，倒是不遠處的侍衛掩嘴而笑，給香沫鬧了一個大紅臉。鳳儀怕她又說出什麼無禮的話，當下卻是拉着她去了那牆外有枝紅梅的地方。
“這朵花兒開的甚好。”
“既然如此，在下送與小姐可好？”一個慵懶而充滿磁性的聲音陡然響起，嚇了鳳儀一跳。
轉頭看時，鳳儀卻是呆了，饒是前世見過數回，鳳儀仍對他的容顏頗為嘆為觀止。
他穿着一襲華美的白衣，白色的斗篷在左側肩頭處綉了幾朵墨梅，一頭墨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偏在頭上插了一根白玉，顯得發色更濃。他的氣質更是獨一無二，慵懶中帶着洒脫，玩世不恭間透着認真，眉如墨色峻岭，直插雲霄，眼如天宇最亮的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就連薄唇都有着若有似無的弧度，帶着別樣的魅惑，似乎在訴說著世間最甜美的情話。
鳳儀正在出神，那少年已經是走到她的面前，待她回過神來，眼前已經多了一枝紅梅。
他的手，修長有力，膚色均勻，指尖正捏着那支紅梅，嘴角含着淡定從容的笑容，彷彿世間一切，都與他無關。
“有勞公子了，只是這紅梅生在這裏，倒是比較相宜。如今捏在公子手裏，反倒少了許多樂趣。公子若喜歡，不如自己留着。”
“有趣。”
鳳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心下羨慕，這眉眼怎生的如此好看，怪不得她的母妃可以盛寵不衰，這樣的眉眼只能是來自她了。只可惜她娘家無人，不然倒可以與寧家和上官家比上一比。前世的如妃逐漸年長，也慢慢失了盛寵，她這個兒子也只能韜光養晦，遠離儲位之爭，以求保命。至於結果，也不過是被太子軟禁，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掉了腦袋。恬淡如他，也經不起帝王的猜忌。
這人正是皇室的七皇子，如妃唯一的兒子。如今的如妃仍然受寵，但已經遠不如以前。新的美人總是被源源不斷的送入後宮，像雨後的春筍，一茬又一茬，好像永無止盡似的。這十五六的女孩子，永遠都存在，饒是你國色天香，也抵不過青春年少。按照前世的發展，再有不足一年，萼美人進宮，如妃徹底失寵，再也護不了她唯一的兒子。
大概是鳳儀看的太專註，待她醒悟過來，七皇子已經是一臉冷色。想他雖然年少，這張臉怕也帶來無數的煩憂。初見鳳儀，雖不認識，但覺她頗為有趣，不曾想竟也是個耽於皮相的俗人，怎能不令他失望，甚至慍怒。
鳳儀自是察覺，也不多說，福了福身，往馬車邊而去。
他誤會了，那是他的事，鑒於前世的種種，鳳儀亦不願與他多做糾纏。她不願惹火上身，不然何談維護自己的家族。前世太子即位，各位皇子均遭不測，鳳儀無力改變這個，她只能竭盡全力維護自己的親人。至於別人，誰沒有自己的命運呢！他們不想認命，那就反抗吧。
鳳儀嘆了一口氣，遠遠的看見了一路的錦繡馬車，蓁兒也該來了。
只是，鳳儀的這一聲嘆息，卻是傳到了耳聰目明的七皇子耳里，他皺皺眉，手中捏着那枝梅花，竟有點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