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服口服（下）
劍光一道一道縱橫交錯，編織成網，劍網細密，層層疊疊堆積成幕。
如針般細密，如水般連綿。
劍光寒影所及之處，葉蒼雲連碰都不敢碰，用出自己最快的速度避讓。
他魁梧的體型成為此刻最大的累贅，哪裏避讓得開，就是個活靶子，唯有將蒲扇般的一雙手掌當做盾牌，阻擋連綿不盡的劍光。
巨靈掌是一套掌法，熬煉筋骨時自然注重雙掌，練武時用掌最多，吸收的藥力也是最多。
掌法動時，全身堅硬有如岩石，雙掌更甚過，幾如鐵石。
葉蒼雲的雙掌上泛起道道白痕，轉瞬之後變為鮮紅色，有絲絲血跡滲出。
如果蘇服白用的是鐵劍，他勉強能接受，可是並沒有，蘇服白以指劍迎戰，血肉之軀對血肉之軀，自小花費無數珍稀藥材錘鍊的雙掌竟然完敗。
“我認輸。”
雙手血淋淋，無力的垂在身側。
蘇服白用的是一套他不曾見過的劍法，但有一點能肯定，蘇服白在此套劍法上的修為不下於巨靈掌和開碑手。
三門武技，均已練至精通，勝過其他武者浸淫幾十年的苦功造詣。
“我太自以為是了。”
雙掌火辣辣的疼，然而更火辣辣的是他的臉。
葉蒼雲嘆氣，心中羞慚不已。
自以為心思縝密，推理的嚴絲合縫，實際上狗屁不是。
他剛才還洋洋自得，當著蘇服白的面炫耀，蘇服白怎麼看他，只怕是當做看猴戲吧。
“你想的不算錯。僅憑看書學會一門武技，在一炷香時間內學會一門武技，無論哪個都是天方夜譚，兩者重合更是聳人聽聞。”
練習武技、熬煉筋骨，哪個都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成的事，某種意義上來說，練武比修行更艱難。
“但我不是你所認為的那種人，庸人也好，天才也罷，都不是，我的狀況你根本想像不到。”
書山學海，要說蘇服白不引以為傲是騙人的。少年人，又有哪個不因為自己的獨一無二而自豪。
雙目對視，他眼中的光芒清澈閃亮，熠熠生輝，葉蒼雲竟不敢對視，彷彿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自己丑陋的心思。
……
蓮花街的正德醫館佔地頗大，醫館後面就是葉家的府邸所在。
醫館內掛着許多“懸壺濟世”“治病救人”的牌匾，臨近傍晚，病人依舊很多，見到葉蒼雲時都是一臉的尊敬。
然而醫館裏的夥計有些古怪，神色詭秘，其中一個看起來心思十分靈活，匆匆跑向後面。
葉蒼雲神色不悅，有些無奈，卻沒說什麼。
蘇服白暗道，巨靈掌向來不外傳，葉蒼雲卻將其拱手奉於蘇家，除卻蘇家的強大之外，必然還有別的原因。
“之前忘記問你，蘇鳧請你來指點我熬煉筋骨，除了錢之外，還有別的報酬嗎？”
葉蒼雲表情訕訕，苦笑道：“現在問又有什麼用，我哪有資格指點蘇……你。”
蘇服白沒有再問。
葉家府邸內瀰漫著藥材的清香，聞着便神清氣爽。
“家主終於回來，我們二人還以為你永遠不打算踏進葉家。”
沒有看到人，僅聽語氣便感覺到對方的不善。
不過幾個呼吸，彎折小道的轉角處便走出兩道身影，神情和他們的語氣一樣不善，帶着冷笑和嘲諷。
兩人相貌和雲蒼雲有幾分相似，只是要蒼老許多，也乾瘦許多。尤其一雙手掌，比葉蒼雲小上好幾圈，可見在巨靈掌上的造詣遠不如葉蒼雲。
“二叔、三叔，”葉蒼雲神色淡淡，冷冷的看一眼從轉角處探出半個腦袋的身影，正是先前心思靈活的夥計，“這個時間你們不在賭場、妓院，卻在家族府邸內，也是稀奇。”
兩人中體型微胖些的是葉蒼雲的二叔葉游風，另一個較高偏瘦的是三叔葉游南。
葉游風橫眉冷對，“當了家主就是不一樣，對長輩也敢冷嘲熱諷，葉家的規矩在你眼裏就是個屁？”
葉蒼雲早就對兩個遊手好閒只會吃喝嫖賭的叔叔心灰意冷，沒有精神搭理他們，“如果是要錢，免開尊口，葉家的醫館不是金礦、銀礦，經不起兩位叔叔折騰。”
被晚輩如此嘲諷，兩人臉皮羞紅，神情極為惱怒。
“二哥不必跟他廢話，葉蒼雲，今天我們是來分家的。”
葉游南留意着一旁的蘇服白，眼神思索。
修行界各家服飾各有特點，世俗界的家族對此都了如指掌，比對自家的衣服還要了解。
做不到這一點的，都因為在無意中得罪修行界中人，被悄無聲息的抹去。
看服飾是蘇家的人，夥計之前也說葉蒼雲是被蘇家人帶走的，還以為他是得罪了修行界的人，看樣子不像。
“葉家不是你葉蒼雲一個人的，該分給我們的銀子，一兩也別想少。”
葉游風受夠向葉蒼雲討要銀子的生活，堂堂葉家的二爺，活的跟個乞丐差不多。
“醫館也有我們兩個人的，正德醫館我們不爭，剩下的十五家醫館一人五家，我們兩人先挑。”
葉蒼雲恨的牙痒痒，就知道他們找自己沒好事，竟然想着分家。
葉家、陳家競爭醫館生意，葉家始終落在下風，勉力支撐已經很不容易，一旦分家，必然被陳家逐個擊破。
即使陳家無心跟他們競爭，其他家族也肯定會趁機吞併，誰也不會嫌錢少。
“這位蘇家的朋友，有什麼事需要葉家幫忙的，但說無妨，不過葉家的家事請你不要過問。”葉游南說道。
對此葉游風不以為意，葉蒼雲能結識什麼大人物，無非是蘇家的下人，同樣是凡夫俗子，甚至還不如他們。
“只是借閱巨靈掌原本，葉家主已經答應，不勞費心了。”
一場鬧劇，與他無關，蘇服白淡淡回應。
葉游風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修行中人怎會對武技感興趣，肯定是個下人了。
他們畏懼的是修行中人，修行界的凡夫俗子，卻是不怕的。
葉游南表情冷漠，“巨靈掌原本是葉家祖傳之物，怎能借給外人。葉蒼雲，你竟敢如此無視家規……我看正德醫館也該拿出來分了。”
“小子你沒聽見嗎，秘籍原本不能外借。今天我們葉家有重要的家事要處理，請你速速離開。”微胖的葉游風冷聲喝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