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新年宮宴
綺羅幔紗換舊帳,珠玉新釵映紅妝。
罩上一層新衣,彷彿整個人都變得亮堂堂的。銅鏡裏面映出一個身着刺繡繁複金紋衣袍的身影,儀容赫赫,腰間一掌來寬的墨帶勒出一截曼妙水腰,耳鐺輕搖,金玉相撞之音清越動人。
雲裳略扶了下發間一隻釵子,輕輕一笑,鏡中的人也笑,她問侍女:“怎麼好像沒見過這套衣服?”
平常她不做這樣莊嚴又艷麗的打扮,今早侍女把衣服拿出來的時候也沒細看,沒想到這件衣服看似做工一流樣式一般,穿上之後整個人好像都不一樣了,但就是好像和她平常穿的衣服不是一個風格。
秀谷說:“前陣子大王讓人送來的,說是讓您留着蠟[zhà]祭時候穿用。”
“蜡祭?”雲裳眨眨眼,重複,聽着像是個祭祀,“好像書里有些記載。”不過因為女性一般不參與祭祀,她也就沒怎麼注意。
秀谷有點犯難,“以前在家中這一日太守會在外面帶着下屬舉行一次祭祀,回到家中之後又會和夫人一起祭一次,僕役不參與,奴也不了解。”
雲裳點頭,因為身份地位等等原因秀谷了解的東西有限,她從書架里找出一本簡書一目十行的看過去。
簡而言之蜡祭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祭祀節日,而且在這個時候有“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的說法,所以祭祀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由君王主持祭祀,百官相隨,並且停止鼓樂以示莊重。
系統給雲裳加了一條,“春節就是由蜡祭發展而來的。”
哦,原來是要過年了。
“大王已經去鄜畤,為白帝獻牲,成宮明日有宴,美人若是感興趣可以去看看。”小河為雲裳補充。
聽起來是和春節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飯一樣,不過宮裏的人她不認得幾個。雲裳點點頭,“準備一下,到時候過去。”
小河目露驚訝,然後馬上垂下頭,自從美人與秦王鬧了矛盾就一直沒有外出,平常雖然好玩但並不是愛熱鬧的人,宮中女子多次邀約美人幾乎都拒絕了,這次怎麼打算出去?
雲裳想得簡單,現如今在宮裏她也是三巨頭之一……刨除秦王,上頭又沒有太后壓着,過這個節秦王又不在宮裏,她正好出去,以後再出去玩也是算是順理成章了。
熱熱鬧鬧多開心!
雞鴨魚,還有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肉從門口往裏鋪,每張桌案邊都放着酒,落座的人還不少,雲裳往裏一看,大多數都穿着嚴肅盛裝。
美人甫一入內,坐在尾端的女子就見眼前一片黑色的衣擺翩躚而過,下意識地抬頭一看,那人從她眼前過去之後,她才醒過神來眨眨眼,心裏卻跳得厲害,就在剛剛,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因為一個女人失神那麼久,再向四周望去,諸女也是一副才回過神來的樣子,有人羨有人妒,有人木木獃獃像是被攝了神一般。
大多數人都沒見過雲美人,也是聽說大王最寵愛她分位又高等閑不敢招惹,向其他見過雲美人的人打聽,她們等閑還不願意說,問得煩躁了才回一句——這宮裏她最漂亮,你若是見到了絕不會懷疑也不會認錯。
對這句話大多數人都不服氣。
凡是能入宮的女子不管才學如何,長相總不會差了,大多數在某地是數一數二。
直到真正見到了人,才有人相信這句話。
首位空着,雲裳由侍女引着坐到了下首左側,身邊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子,黑色華服金色簪子,見她過來對方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進宮日久,雲裳對美食已經沒有那麼大的樂趣了,冬天的食物大多數都是大魚大肉,吃了幾個月早就有些膩味了。
身邊的女子除了剛來時示意一下,一直低頭吃東西並不和左右聊天。聽小河說宮裏一年只有這一次盛宴,一般位分低的平日無財的夫人幾乎都不會錯過,而像是姬美人這樣自持身份又不屑與她們耍威風的也從來就沒參與過。
食物雖多,卻不浪費,宴后剩下的會被拿到宮外賣掉的……
侍女給雲裳倒了杯酒,她惦記着一會兒出去玩,沾沾嘴角就把杯盞放到一邊了,偶爾拿起桌上的點心嘗嘗。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換了空間,雲裳總有種陰風陣陣芒刺在背的感覺,抬頭看看周圍也沒發現什麼東西。
心裏和系統說:“這裏不會有鬼吧?”
“妖怪還怕鬼?”系統分不清楚這兩個物種有什麼區別。
“怎麼不怕?你看看鬼故事裏的鬼都什麼樣,吃人肉喝人血!”
系統給她說得嚇了個哆嗦,也跟着緊張起來,“你現在可是人,不過別擔心,王宮裏面沒鬧過鬼。”
雲裳勉強穩住,怪力亂神這種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反正誰也沒見過鬼,“那為什麼我有點冷?”
“大概是冬天太冷,你身後的牆皮上霜了……”有了這個解釋,系統和雲裳誰都沒有故意往身後看,一起默念:牆皮上霜了……
雲裳說:“冬天靠牆就是冷。”
黃銅色的燭台擋住了白良人半張臉,她的視線落在正吃着點心的雲美人身上,她長得可真美,剛剛一入宮就得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位雲美人長得可比當年的飛鳶漂亮,也不知道飛鳶若是活着能不能有她這樣受寵。”一個穿着深紅色外衣的女子坐在白良人身邊說,她們二人是前後入宮,關係平常,現在想起飛鳶來心有所感才多說了一句。
“可惜,飛鳶那麼早就去了,也不知道她若是活下來能不能有雲美人今日的風光。”一句感嘆之後,女子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少年入宮,如今年華如水漸漸流逝,又各有造化生死,一時感觸,心裏難免酸楚。
白良人笑笑,“飛鳶可沒有雲美人長得漂亮。”
“是嗎?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有些記不清了。”女子說。
“哪有那麼久,還不到五年,我們還年輕着呢。”白良人抬起手,自己給自己倒酒。
女子嘆氣,現在不老過幾年也會老,王寵不在,早幾年晚幾年又有什麼區別?
燈火搖曳中白良人側着臉,不遠處的雲美人頭上珠釵泛着寶光,她的臉在昏暗暈黃的光裏面像是渡了一層淡淡的金光,一舉一動皆可入畫。
若這美人只是一幅畫也就不必讓人如此嫉妒了。
琥珀的酒在杯中輕輕搖動,漣漪輕動,宮中有個湖連着外面的活水,哪怕是冬日也是不結冰,因為前幾年出過人命,秦王下令圍欄加固,橋面加寬換磚。
從成宮回去正好經過這道橋,雲裳並沒有聽過宮中那些舊事,平常也不感興趣,看着湖便和秀谷說:“可惜現在太冷,裏面一定還有魚,等春天到了架個釣魚竿或者是往地下下個漁網一定很好玩。”
秀谷點點頭,她也沒抓過魚,心裏想想也挺好玩的。
“美人若是想吃魚稍後奴去吩咐庖廚,這湖水裏的魚不好吃。”小河對雲裳說。
天寒地凍的時候她惦記着天暖了去抓魚,真要天氣回暖有的是好玩的,雲裳知道自己,搖搖頭和小河說:“晚上不吃魚,讓人做點清淡的粥飯。”
才走了一半路程,侍女就告訴雲裳前面走不了,橋面上結了一層冰,最好還是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