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人心
一對母子從楊帆的面前走過，小孩子牽着母親的手，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來往的車輛與行人。
孩子的母親一邊笑着，一邊給這個孩子講解着，這些是車，那個是叔叔，那個是阿姨。
孩子天真地看着這些往來的人，很欣喜。
一輛車飛速地衝過來，孩子媽媽連忙拉着孩子的手躲到了一旁。
有一隻小狗正好走在街道上，一時間沒有躲閃開，被車狠狠地撞出了十來米遠，躺在地上，渾身血污。
司機搖下了車窗，啐了一口，罵罵嚷嚷地說了幾句晦氣，直接開車遠去。
沿途行人看了一眼那條狗，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孩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湊上前，想要看一下小狗的情況。
孩子的母親一把扯走了他，“不要理會了，不過是一條狗，髒得很。”
孩子的眼睛一直看着那條狗，他很想去看一下那條狗的情況，他的眼神滿是悲傷。
楊帆默默無言，走上前，抱起了那條狗。
如果說
每一個孩子一開始都是天使，他們充滿着慈悲，對世間的一切都充滿了愛意。
那麼
為什麼當他們長大以後，卻是痛恨這個世界，卻是整天埋怨呢？
哪怕是對一條生命也可以變得熟視無睹，甚至評論出“骯髒”這個詞語呢？
為什麼撞了以後就可以揚長而去，甚至還要咒罵幾句呢？
楊帆不明白。
他仍舊記得大學的第一節課，他們的老師告訴他們，作為一個人，要有心。
那時候覺得，人不是都有心的嗎？怎麼老師還要專門用一節課來說人心？
這個問題藏在了楊帆的心裏很久，他無法找出答案，哪怕是大學畢業。
大學畢業，將學士帽拋向天空的那一刻。
他仍舊沒有找到答案。
人心，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嗎？
但。
原來不是的。
生命分成了高低貴賤，生命分為了“骯髒”與“高尚”。
人的生命高於一切。
人的慾望填滿了內心。
人說他們高級於其他動物，是因為人有人性，人不會為了食物而殺戮。
但他們。
可以為了錢財而殺害其他人。
哪怕殺的這個人是自己的親人。
甚至
父親。
人們疑惑地看着捧着這條已經斷了氣的小狗的楊帆，紛紛讓開，像是看瘋子一樣看着他。
如果不是因為他身上穿着警服，恐怕早就已經有人報警了。
楊帆走到巷子裏面，巷子很昏暗，沒有燈光。
楊帆抱着這條小狗。
淚水劃過面龐。
餘明站了起來，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的屍體，那股惡臭讓他皺了皺眉，但隨即換成了悲傷。
他打量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麼，走向了黃隊長。
“警官，到底是誰殺了我的父親！”他表情猙獰。
黃隊長看着他，“我記得，我沒有說過他是被殺的。”
周圍的警員紛紛看了過來，眼神中帶着驚訝。
“我剛剛什麼也沒有說，你怎麼就認為你的父親是被殺的？”黃隊長說道，“我對此很有興趣，你可以給我說說嗎？”
餘明神色一變，但隨即恢復正常。
“我只是覺得我的老爸死得太突然了！”餘明說道，“所以，他是怎麼死的！”
“我們不知道，現場沒有發現任何侵入的痕迹，很可能令尊是自殺的。”
黃隊長靜靜地看着餘明的眼睛，他不敢直視，偏了過去。
“自殺啊..我的爸爸啊！”餘明大哭起來，“為什麼就想不開啊！”
黃隊長沒有表示，點了一根煙，白色的煙氣縈繞着。
“我有點事情想要問你。”
“啊...什麼？”餘明愣了愣，“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全部說。”
“聽說最近你們附近的老房子要被徵收，用來改造，有這回事嗎？”
“有！”餘明顯得很憤怒，“那些開發商簡直不是人！他們想征了我們的房子！但是給的錢卻那麼少！父親一直沒有簽字也是因為這個。”
“哦？所以你的父親是一直沒有簽字嗎？”
“是啊...他說這房子他都有感情，所以不想賣...”
“你以前是在這裏住的嗎？”
“中專之前我都在這裏住，後來讀了中專我就住宿了，畢業就自己租房子，做點小生意，混口飯吃。”
“具體是什麼生意呢？”
餘明的眼睛有些躲閃，“一點小生意，堪堪夠每個月吃飯....”
黃隊長的電話響了，他聽了幾句，“好，我知道了。”
餘明看着黃隊長，有些猶豫，“是有關於我父親的消息嗎？”
黃隊長一揮手，兩名警員從後面圍上來，抓住了餘明。
“是的。”黃隊長深深地看着餘明，“我們有些事情要你好好交代一下。”
“放開我！”餘明沒有想到黃隊長忽然發難，竟然把他的手銬住了，“你們要找的是兇手！不是我！我是他的兒子！你們明白了嗎？臭條子！”
情急之下餘明大聲罵出的這句話，卻是讓在場的警員都一靜。
條子，江湖黑話中警察的別稱，普通人最多就罵個臭警察什麼的。
但是這個餘明一開口就是“條子”。
而且內部對於這個稱呼是非常討厭的，這是一種侮辱性的稱呼。
“餘明，我現在告訴你，因為你涉嫌殺害余方洲，現在正式對你實行拘捕！”
“你有權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說的一切都會被記錄下來。”黃隊長說道，“包括你剛剛說的條子！”
餘明顯得很激動，不斷想掙扎，面色漲紅，“你給我聽着！你們沒有證據，我最多就呆個48小時，你們就得乖乖放我出來！”
“一群垃圾！不去抓兇手，過來抓我？你要記得是誰養的你們！”
“那麼你記得是誰養的你嗎？”一個聲音說道，“你還記得躺在那裏的那個人是誰嗎？！”
餘明看着從門外走進來的，胸前警服沾染了一大片血跡的楊帆，他的白色手套上拎着一雙皮鞋。
餘明眼神空洞，“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我明明已經把它扔了！你們怎麼可能找到！”
楊帆冷冷地看着他，“這就是你要的證據，我這個臭條子翻了整條街的垃圾桶！你的現場佈置得很不錯！但是有一點你沒有想到！”
楊帆舉起那雙皮鞋，“這幾天因為徵收土地的事情，大部分的環衛工都被抽調去其他地方幫忙了！所以...這兩天沒有人來收這條街的垃圾！”
“人心惡毒，親屬可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