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水晶球的二測
桑若剛剛睡了四五個小時醒來，得知那位據說遠在另外一個大陸的國師大人，這麼迅速就趕回來了，也有些意外，沒有多耽擱，立刻收拾好了自己。
聽聞這個消息，癱瘓在床的費斯伯爵幾乎是垂死病中驚坐起，用他語不成句的呻1吟，嚎叫着自己也要去，他要親眼看到蘭西爾的榮光在桑若手上復蘇，別說是癱瘓，就算死也不能阻止他。
桑若：“……”
國師家派來的管家對桑若頗為禮遇，對費斯伯爵的要求沒有半點不耐，笑道：“沒有關係的，聽說上次的測試中途被打斷了，國師大人要對桑若·蘭西爾少爺的天賦做一次複測，家人陪同也是應該的。說不定，桑若少爺的天賦是灰鴿王國歷史上從未有過的，這種榮耀的時刻，有家人一起見證再好不過。”
費斯伯爵幾乎要喜極而泣，斷斷續續地說著感謝先祖感謝國師大人的話。
管家點點頭，讓人將費斯伯爵抬上馬車，隨後對桑若更加親切地微笑道：“桑若少爺請上車吧。”
桑若頷首。
·
國師大人的宅邸，幾乎可以說是灰鴿王國的第二個皇宮，裏面養滿種滿了很多灰鴿王國冒險者們從各處搜集的神奇動植物，貴族們雖然對其很是嚮往，但是輕易是不敢到國師大人的宅邸拜訪的，因為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成為那些不太友好的動植物們的口糧和肥料。
桑若在馬車的護行下，安然無樣地進入了主宅，很快見到了已經在等着他的國師大人。
這位留着長白鬍子的老頭，看起來倒是和藹可親，一點也沒有桑若印象中隔空咒人的陰森巫師形象。
國師大人笑眯眯地問道：“你就是桑若·蘭西爾？”
桑若點頭問好：“國師大人午安。”
被抬下來的費斯伯爵也一臉激動地掙扎着問好。
“好好。”國師大人沒有多廢話，很快就直接進入主題，就要帶桑若進屋重新做一次測試。
國師大人：“王國這邊的水晶球和尖叫石都是低端的廉價物，這次回來，我特地問好友借了比較高精的測試水晶球。來，你的手放上去就行了。聽說你昨日的測試並沒有達到極限，如果你的實際精神力能超過30，那可真是大驚喜了。雖然巫師的成就很多並不完全靠天賦，但是有天賦總能讓你走更少的彎路，最近巫師大陸那邊動蕩頗多，看得更深，更遠。”
國師大人手中的水晶球，被他輕輕一拖，竟憑空懸浮到了桑若面前。
昏暗的屋裏，剔透的水晶球安靜地飄在半空中，費斯伯爵激動萬分地緊緊盯着桑若，恨不得替桑若按上那水晶球。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桑若頓了下，伸出了手。
嘩——
桑若的手剛一接觸到水晶球，水晶球中就彷彿爆炸一般地亮了起來，那光芒簡直要將整個屋子都燃燒起來。
雖然早知道桑若天賦驚人，但是看到這一幕，國師大人也有些驚愕，然而就在這時，“咔擦擦”幾聲脆響，水晶球中忽然出現了如蛛網般的冰裂，那冰裂瞬間就遍佈了水晶球內部，閃爍着紅色的危險。
見到這種情形，國師大人愣了一下，很快面色沉重了起來。
“好了可以了。”
桑若手下的水晶球還在不斷發生變化着，國師卻突然叫停，在旁圍觀的眾人都有些錯愕。
桑若放開水晶球，水晶球光芒散去，中心數字停在了32上，只是那蛛網般腥紅的冰裂卻沒有消失，蜿蜒佔據了整個球身，似乎下一刻，水晶球就會整個碎掉。
國師一臉肉疼地看着那水晶球，看着桑若無奈而遺憾地搖了搖頭：“我想，你可能無法走巫師這條路。”
桑若愣了愣，費斯伯爵更是一副聽錯了的樣子，周圍國師大人的管家和僕從，也都很是莫名。
桑若：“為什麼？”
國師大人看着桑若冷靜的樣子，暗自點了點頭，卻更加為他可惜，嘆道：“你的靈魂，是殘缺的。”
殘缺……
桑若腦海中忽然閃過了自己被不斷拋心挖肺的一幕幕，心驀地沉澱了下來。
國師大人一臉的難以置信：“我也想不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一般來說，就算是人受到致命傷直接死亡，靈魂也多半是完整的，進入命運之河中開始新的旅程。除非是被什麼精於靈魂巫術的巫師束縛住靈魂刻意折磨，不然很難想像有人的靈魂會殘缺到你這個地步，卻還能活着。”
國師的管家見自家大人疑惑，出聲敘說由來：“大人，桑若少爺曾經是騎士學院的高材生，因受同學嫉妒，在比試上被人用附魔武器暗算，毀了氣海。”
國師大人搖頭否決：“那也不應該。”
桑若沒有說話，如果像國師所說的，靈魂有自己的循環規律，那在原來那個世界，他早在第一次被掏空五臟六腑時，就應該死去了，靈魂開始新的旅程。可在那些人的藥劑下，他一次次地活了下來，求死不能，無法解脫。
若按照正常人的輪迴來算，剖心挖肝死一次，他那一生，也算是消耗掉了無數次生命了吧。
靈魂會因此殘缺，似乎也很容易理解。
費斯伯爵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置信的看着國師大人，身體搖搖欲墜，在旁照看他的特雷德管家，不禁有些着急地扶住他。
三人中，只有桑若還保持着冷靜，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打擊，只是鎮定地問道：“國師大人，我真的沒有辦法成為巫師嗎？可是我能使用精神力和附魔武器。巫師世界，難道沒有什麼方法能補足靈魂？”
國師大人對桑若印象很好，雖然桑若讓他白跑了一趟，還差點毀了他借來的高精測試水晶球，單看到桑若經歷如此大喜大悲后，竟然還能有如此心態，更是讓他越發地惋惜，於是多作了一番解釋：“你本身的精神力應該也很高，完全達到了巫師學徒的要求，但是不至於像現在這麼高。你如今的精神力，完全是你的靈魂破碎而溢出的靈光堆積而成，每一次使用法術，你消耗的都將是你的靈魂力、生命力。所以你不走上巫師的道路還好，如果硬要走，可能在成為正式巫師前，靈魂就會被燃燒殆盡，早早死去。”
“至於補足靈魂的方法……”說到這裏，國師大人輕呵了一聲，“倒是也有，但是連我都無法得到，更何況你這無法踏上巫師之路的孩子。好了，回去吧，以後盡量少些使用附魔武器，不然你可能活不了十年了。”
說完，國師大人下了逐客令。
雖然他挺欣賞桑若的心態，但是桑若這種先天殘缺之人，完全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利益，指點兩句就罷了，至於說為桑若再多費心思，那就不可能了。
費斯伯爵渾身癱軟了下去，方才的精氣神，好像迴光返照一般被抽干，臉色蒼白地似乎隨時都可能會一口氣提不上來，就那麼死過去。
特雷德管家幾乎要攙扶不住他。
費斯伯爵嘴裏不停喃喃着“怎麼會這樣”“不可能會這樣”，似乎已經完全深陷在自己的世界無法自拔。
特雷德管家一臉悲哀地看着桑若：“大少爺，我們該怎麼辦？”
桑若看了他和費斯伯爵一眼：“先回家。”
特雷德被桑若鎮定的態度感染，剛剛已經像費斯伯爵一樣絕望的他，如今卻又想起來，最差也差不過大少爺重傷將死，費斯伯爵卻不願賣掉祖宅救治的時候。
現在，蘭西爾家不過是被打回原形了而已，並沒有變得更壞不是嗎？
國師大人的管家在旁等着桑若三人緩過來，然後將三人原路送了回去，這位管家對桑若的態度雖然沒有方才熱情了，但也沒有刻意輕忽，反而在將人送到蘭西爾宅后，安慰了桑若等人幾句，桑若和特雷德都向這位管家道了謝。
當然已經完全心如死灰的費斯伯爵，還在不停念叨着“不可能”“怎麼會”的話，壓根聽不進去任何安慰。
·
原以為走上巫師的道路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沒想到會出現這種變故。
放棄桑若是肯定不會放棄的，他已經受夠了沒有能力的任人宰割的日子，哪怕這個世界沒有人會刻意來危害他，桑若也不能容忍自己繼續軟弱無能地活着，將自由生存的希望寄託於命運的施捨。
絕、對、不、能。
國師大人這裏的路子走不通，桑若想了想，將目標放在了半年後巫師學院統招時的統一測試上。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在那之前盡量多地修補自己的靈魂，讓自己能夠矇混過去？
桑若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知不覺進入了夢境。
不過夢境中醒來后，桑若還是在自己的屋子裏，自己的床上，只是屋子裏多了一團灰褐色的光芒，那是上次在夢中嚇壞小堂弟時，意外收穫的莫名東西。
桑若又躺了一會兒后，起床走到了鏡子前，沒有小堂弟奧里的夢境覆蓋，鏡子裏的他還是正常的自己。
桑若對着鏡子解開衣服，伸出手指，用指甲抵在了鎖骨下方……然後慢慢地往下划。
“刺啦”皮肉彷彿衣服一樣被指尖破開，卻沒有流血。
鏡子中的桑若，打開了自己的胸膛，漸漸露出了皮肉下的內腔——空蕩蕩的。
果然。
桑若心道。
桑若將手伸進空蕩蕩的內腔中摸了摸，他靈魂中的心肝脾肺腎等內臟，都不在了，只留下了一些連接那些器官的血管，血管似乎還在動的樣子。
沒想到，當初被不停割取內臟並催長出來，摧殘的不止是他的精神狀態，還有他的靈魂。
靈魂沒了五臟六腑該怎麼辦呢？如果他在夢裏割別人的心臟，安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能不能用？
桑若沒想到自己連身體都換了，竟然還需要繼續為內髒的問題費腦筋。
“啊——！”
一聲童稚的尖叫聲劃破了桑若的寂靜，是小堂弟奧里的聲音，遠遠地從外頭傳來。
桑若頓了下，拉上衣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