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遙遠的地方(7)
晚飯後,他走了,只剩下我媽了。這就好辦了。我媽是不會到我那兒去的。不過,既使這樣,我還是猶豫着。我不能就這樣把這個自稱為天津一所重點大學的叫花仙子的女孩子帶到我的私人處住。劉好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怎麼樣。我說挺好的。過了一陣子,花仙子的電話突然來了,問我怎麼樣了。我說很好,我的朋友也在康復過程中。我很想問她什麼時候走,可是我不能這樣對她。第二天前兩節有課,劉好上課去了。上課前她打電話給我媽,說是下課後她會來看我們的。她這些天和我媽倒是親熱得很。大概九點鐘左右,我剛剛洗完臉,正躺着聽MP3,就看見病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張臉探了進來。天哪,是花仙子。她一看見我,就笑着跑了進來。我嚇得霍地坐了起來,看了看我媽。我媽用詢問的眼神看着我,意思是,這位漂亮的姑娘又是誰呢?這兩三天來,來看我的人很多,其中女性朋友佔了一半之多。吳靜怡和韓燕秋也來看過我,劉好用那種讚美的口氣把我和她們之間的事給我媽說了。蘇傑在的時候,會添油加醋地再說上一番。當然,我爸肯定不在場。我媽聽了很高興,用那種責備的口氣奚落着我,倒不如說是變着相又把我鼓勵了一番。可是,花仙子卻是誰也不認識的。“她是花……花仙子,這是我媽,這是蘇傑,我位就是我給你說過的大衛,我的鐵哥們。”“阿姨好,逍遙他給我說過您,說您年輕的時候非常漂亮,我看現在也很有風度啊。”沒想到,花仙子一出口就是這樣的話。我什麼時候給她說過我媽年輕時候很漂亮的?我沒有給他們解釋花仙子的來歷,但我媽卻用一種怪怪的眼神看着她。她坐在我旁邊,看上去很親。她東瞅瞅,西望望。我媽給她給了些水果讓她吃,她也沒客氣。看着她的樣子,我忽然想起她吃早飯了沒有,便問她,她說沒有,起來時宿舍里已經沒人了,她就來了。我不敢再讓她說下去了。我給我媽說,我想去晒晒太陽。正好進來一個醫生說,實際上我可以出院了,只要保護好一些,不要讓傷口感染就沒事。我媽說,就是,他到家后我也好照顧他。我看了看大衛說,不行,我要陪着大衛。我媽一聽有些不好意思了,就說,是啊,大衛能不能出院,如果行的話,一起到我家去。醫生說,可能還得幾天。我就說,那就再過幾天,我們一起出院。大衛已經能說一些話了。他說,不了,我將來就回宿舍。蘇傑也說,她回宿舍也好,沒關係的。我媽不行,說,那不行,大衛現在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樣,還見什麼外,將來小蘇也一起跟着到我家去。他們說著,我領着花仙子到外面去。出門的時候,她用手扶着我,彷彿我真的是個病人,而她是我最親密的人。一到外面,我就問她是怎麼知道我住這兒的。她說,問劉好宿舍的人不就知道了。我一聽,就覺得讓她跟劉好一起住犯了大忌。她問我,我爸怎麼不在。我說,已經回家去了。她就說,把你住處的鑰匙給我。我猶豫着,她噘起了小嘴說,你是不是不要我這個女朋友了?我一聽,不知怎麼形容當時的感受,只覺得她是個很大很大的麻煩。我在心裏嘆了口氣,把鑰匙給了她。她說,那你也得領我去一次,不然的話,我怎麼找到哪地方啊。醫院離我住的地方不遠,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一路上,她說,昨晚上,劉好等把我的很多故事都給她說了,她聽了后覺得我是個很有個性的人,是個萬人迷。我一聽就想笑,她居然用了這樣的詞來形容我。她一進我屋裏,就驚奇地看着,說,這就是你說的天堂?我說,是啊,你看,外面的風景多好,可以一直看着太陽落下山去,那面窗外,你看,夏天還可以在那裏看別人游泳,忍不住了自己也可以下去游一陣。她看見了我的吉它,問我,這就是你說的你那位初戀情人給你送的,日本進口的。我苦笑着。她卻不介意。這時,她看見了我的筆記本電腦,驚呼,天哪,你可真是個貴族,好,我就在這兒住下了,給我留下一些錢,我來的時候,把所有的費用都用在坐飛機上了,現在身無分文,還有,你得給我買一張充值卡,給我的手機里充一些食糧,以後我給你就不打電話了,我們發短訊好不好?我的頭都大了。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姑娘。看上去漂漂亮亮的,怎麼一點修養都沒有,而且不害臊。我給了她三百元錢,讓她自己去買卡,然後我就想回去。她還在看我的房子,嘴裏說,啊呀,這裏倒挺好,什麼都有,我看在這裏過夫妻生活可真是美極了。我一聽,差點沒嚇跑。她是不是當真的?回到醫院,一進病房,就聽見一陣說笑聲嘎然而止。病房裏圍坐着好幾個人。劉好也在。他們一見我,就都看着我,不說話了。我進去后,他們還看着我的後面。我往後看了一下,沒什麼人啊。我奇怪地看着他們,他們也看着我。這時我媽就說了:“我說呢,怎麼一見面就說我們子傑叫什麼‘逍遙’,我還以為我聽錯了呢?原來這是……胡鬧!”由於人多,我媽的話非常節制。我用眼瞪着劉好,我知道她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媽了。她看着我嚷道:“你不是說,我是你妹妹嗎?妹妹就得管哥的事。我看那個花仙子人不地道,我們越是把你說得很壞,她卻越是覺得你好。我們真是沒辦法。”“不過,人可長的很漂亮。”蘇傑說。“長得漂亮能幹什麼?”我媽嗔道。“好了好了,我求你們再別說了。我現在都煩得不知道怎麼把她打發走。我也不知道這種事情會是真的。”我苦惱地說。“這就是網戀?”大衛笑着說。我媽問我現在那個姑娘到哪裏去了,我說走了,我把她領到我一個同學那兒去了。劉好瞪着我。我知道她又在想什麼。劉好走的時候,我追了出去,告訴她不要再在我媽面前提什麼花仙子的事了。劉好說,那你馬上把她處理掉。說完,她就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理解她了。她真的生氣了。花仙子每隔半小時就會給我發短訊。有時,她用的還是網語,有時,她又回到現實中,說一些很現實的話。她說,我的屋子裏的確很好,她想好了,要和我在這間屋子裏結婚,如果可能的話,她還要給我生一個娃娃。她問我,是要女孩,還是男孩。天哪,這種話她都敢說出來,我真的不能相信。好在這些話都曾經在網上聊過,現在就只當是在網聊。我說,當然要生一個女娃娃,就像你一樣漂亮而調皮,還不知羞澀。我把“羞恥”說成了“羞澀”,她馬上就回了過來,說,幹嘛要羞恥呢?愛有錯嗎?愛當然沒錯,我說。我告訴她,別到醫院來了,我過兩天就會出院,等我出院后我就去看你。她真的沒來。她發短訊說,這些天來,她沒事幹,就天天翻着看我床頭的詩。那些詩她非常喜歡。有幾首其實是我當時和她在網上相遇時抄給她的,只是我當時沒有寫那是抄的。她沒有點破這一點,但我肯定她一定看到了。她還從一本琴譜里翻到了一張歐陽的照片,立即發短給我說,歐陽真的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她似乎一點妒意都沒有,這使我倒很奇怪。說真的,我根本無法相信這正在發生着的事是真的。病房裏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它是真的。經過我媽的再三勸說,在我出院的那天,大衛終於同意跟我一起回我家。劉好和蘇傑很失落。我媽對劉好說,周末你就到我家來玩。劉好一聽,高興得快要蹦起來了。我媽又對蘇傑說,你如果能請上假的話,就到我家一起照顧照顧他們,就請一周假,要不,讓子傑他爸給你請。蘇傑一聽,臉紅了,說,不用了,我現在正在實習,也沒多少事,我實習的地方正好與你們家也近,我平常去幫你就行了。一聽說要走,我趕緊去看了花仙子。這幾天在手機上發了不知多少短訊,都是些讓人心悸的話語,現在快要見着真人了,我卻不敢去了。我無法面對她。我們在網上和手機中說的話太過頭了。但我還是去了。一進門,我嚇了一跳。屋子裏大變了模樣。她把整個屋子收拾了一遍,乾乾淨淨地。窗台上還擺了幾盆花。她就站在花的旁邊,門並沒有鎖,他知道我要來。她站在花的旁邊,無邪地笑着。我看着她,一種莫名的感覺襲上心頭。我想抱着她,但我沒有動。可是,她撲了過來。她一句話也沒有,只是一直緊緊地抱着我。我又回到了我們初見面的狀態中,我笑了,我問她:“一切都是真的嗎?”“是啊,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一切真的是發生着嗎?”她賊賊地看着我,一雙大眼睛格外迷人。我真想吻一吻她,但我沒動。我總覺得一切都是假的。可她飛快地吻了一下我的唇,我被電了一下,身體顫抖着。好一陣子,我們才放鬆下來。她問我,她這個未來的老婆怎麼樣。我一直笑着,參觀了整個屋子后,說,不錯,我就需要你這樣的老婆。她說,是真的嗎?我笑着說,當然是真的,我以前的女朋友都沒有你能幹。她不說話了。我發現她把我那些亂七八糟的詩整理得整整齊齊地放着,像是一本沒有裝訂的書。她把吉它擦得乾乾淨淨,放在沙發上,旁邊放着那本有歐陽照片的琴譜。我過去想把它們收拾起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