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41.第四十一章

到了主殿正廳一看來人,羅翠微心中直翻白眼。

來人是安王雲煥,顯隆帝第八子,眼下的五位開府殿下之一,雲烈的弟弟。

二月里在泉山獵場時,羅翠微與雲煥也算是見過。

之所以說“算是”,是因為在泉山那半個月,雲煥多是隨侍在顯隆帝身側,旁人幾乎沒那“榮幸”能站近些瞧清他的長相。

也就只是到泉山的次日,幾位殿下在馬球場上那一戰時,雲煥才在眾人面前大大方方露了正臉。

可不巧的是,那時羅翠微滿眼裏都只瞧見雲烈在馬背上肆意的英姿,對這位安王殿下不過偶爾餘光一瞥,只模糊覺得似乎長得不差,之後便就將這人忘到八面山上去了。

今日兩人隔着不足十步的距離,羅翠微總算是明白雲烈之前說的“美色”是個什麼名堂了。

老實說,若按京中大多數姑娘的偏好,這位算是她小叔子的兒郎確實生了個好皮囊。

身姿纖頎,五官既俊且美。

最奪目的是那天生的一對桃花眼。

其實這種眼形最是多情,只需稍稍含笑,便是道不盡的勾魂攝魄、璀璨風流。

可若真如此,又難免會讓人覺輕浮。

好在這位桃花眼的雲氏佳郎似乎很懂這中間的分寸,並不像個愛笑的主。

烏黑眸心深邃漠然,似有萬千奧秘深藏其中,旁人偏又看不透。

這就使他的神色自帶一份矜貴高華的疏離,宛如冰雪峭壁上的絕世名花,驚世絕艷,尋常人卻只可遠觀、讚歎,不敢輕易起那攀折之心。

這般模樣,可以說是很符合少女們對“皇子”的想像了。

似是聽得動靜,原本坐在客座上端着茶盞優雅垂眸的雲煥側目瞥了過來。

羅翠微一時沒斂好打量的目光,兩人便出乎意料地對上了視線。

她的唇角淺淺往上提了提,心中非常篤定——

若依照她個人對“美色”的準繩,雲煥這種格式的,根本不算。

果然她還是更偏愛剛直疏闊的兒郎。

因雲煥今日故弄玄虛,陳總管略有為難,似是不知該如何向羅翠微介紹他的身份。

看出陳總管的為難,羅翠微向老人家淡淡使了個安撫的眼色,鎮定自若地與對方見禮。

在陳總管欲言又止的目光下,賓主雙方都執了常禮。

一禮既畢,各自落座。

“五皇嫂……”

聽得這個稱呼,羅翠微眉梢淡淡挑起。

“安王殿下這不是叫我下不來台嗎?原想着您今日是‘微服’前來,必是不願張揚身份,我這才大着膽子行的常禮,可您這一聲‘五皇嫂’,倒就顯得我冒失了。”

自三月初進了昭王府之後,雖羅翠微諸事忙碌,期間又回了羅家一段日子,可專管皇室宗親事務的還是每旬一次派來引禮女官,向羅翠微講解相應的皇室儀禮規制及言行細則。

此時已是六月初四,整三個月的光景,該知道的規矩她自也都清楚了。

雲煥側過臉直直看向她,“若不稱‘五皇嫂’,又不知該如何稱呼才妥帖。”

他的唇角稍稍揚笑,那笑意卻並未達眼底。

“今日來得冒昧,怕給五皇嫂惹來閑碎風言,這才着了常服,算不上什麼‘微服’……還請五皇嫂勿怪。”

羅翠微心中冷冷輕嗤,這大尾巴狼裝的。

既知來得冒昧,那你倒是別來啊?來就來吧,大大方方遞帖子不行?

這假惺惺着一身常服,卻又偏是少府專供皇室的銀線雲紋薄綾,擺明就是想讓旁人覺得有鬼。

真夠能噁心人的。

不過,腹誹歸腹誹,羅翠微面上還是穩得住笑模樣的,雖然有點假。

“倒是我心思重想多了,便不提這個吧。”愛怎麼稱呼怎麼稱呼。

羅翠微頓了頓,開門見山道:“安王殿下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並無大事,只是代少府跑個腿兒傳個話。”雲煥徐徐緩聲,語氣低柔如蜜酒浸喉。

“明日起就將開始為昭王府籌措大婚儀禮,有許多事需委屈五皇嫂勞心配合,還望五皇嫂近日切勿安排出府的行程才好。”

既少府已確定了籌措大婚儀禮的日程,那就說明臨川那頭局勢已定,雲烈返程在即。

“既是我自己的婚事儀程,那有什麼好委屈的。”

從少府的安排中推測出雲烈無恙,且即將歸來,羅翠微心情大好,便有了閑心與雲煥周旋了。

“就只這幾句話的小事,竟能驚動安王殿下親自跑一趟,實在叫我有些摸不着頭腦。”她既不忸怩也不閃避,笑得舒展坦然。

雲煥道:“也沒旁的意思,只是一直沒機會與五皇嫂見上一見,實在忍不住好奇。”

這回羅翠微沒接他的話,反而拿食指指尖撐着下巴,滿臉興味地看着他,靜靜地等着他的下文。

就差沒請旁邊的陳叔叫人端盤瓜子來給她了。

“畢竟才遞過婚書五皇兄便奔赴邊關,叫五皇嫂就這樣潦草失禮地進了府門不說,這三個月裏還得獨自擔待許多場面,實在是委屈了。”

羅翠微敷衍地笑笑,“這有什麼好委屈的?如此臨危擔當,不才更顯得我情比金堅么。”潦草失禮怎麼了?獨自擔當怎麼了?我願意,你管得着嗎?

雲煥溫聲一嘆,彷彿經過諸多掙扎,終於淡淡脫口道:“睿王叔說,娶妻當娶羅翠微,所言不虛。”

夏日的晨曦清風溫和帶暖,自主殿正廳門口穿堂而來,拂起雲紋薄綾輕貼他的身軀,俊眉修目淡垂,似又無限說不出的寂寥、落寞與遺憾。

“睿王殿下過譽了。”羅翠微心中一哂,已大約明白了他的意圖,便不想再接他的廢話。

這傢伙多半以為今日能看到一個憔悴無助、憤怒幽怨的羅翠微,然後他就以春風化雨的姿態撫慰之?

之後再趁熱打鐵來往幾回,這就能將她誆得心神蕩漾了?呿。

如此拙劣的手段,未免也太瞧不起她了。

之後,雲煥又與她閑敘幾句,便就起身告辭。

本着要盡主家之禮,羅翠微雖滿心不願,還是在陳總管的陪同下將雲煥送到門口。

自有少不得相對執了辭禮。

辭禮將畢之時,雲煥避着陳總管及門外兩名侍衛,飛快地塞了一枚小小的令牌到羅翠微手中,極低聲道——

“若有需要幫忙的,此令可進安王府。”

****

送走雲煥后,陳總管這才小聲疑惑道:“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我想,這折戲大約可以叫做‘雲氏八郎擅舞鋤’?”羅翠微哼哼笑了。

她掌心一翻,將那枚小小的令牌攤到陳總管面前。

陳總管大驚:“這、這幾時給……”

這種令牌,殿下們開府後都會有,是為方便親信之人在緊要關頭出入自己的府邸的重要信物。

雲煥將這令牌給了羅翠微,意味着她可以在任何時候,不遞拜帖、無須通傳,直接進入安王府。

“就剛剛,辭禮的時候給的。”羅翠微笑着將它放到陳總管手中。

陳總管捧着那令牌,只覺得又燙手又瘮得慌。

“夫人的意思是,直接將它退回安王府去嗎?”陳總管滿面的皺紋都糾結在了一起。

以他對安王殿下粗淺的了解,既雲煥將這令牌送了,若是退回去,只怕還會被找茬又送回來。

羅翠微先向陳總管確認了一下:“陳叔,那傢伙的性子,是難纏的那種沒錯吧?”

陳總管沒吭聲,可臉上的每一道褶子都在大聲回答,沒錯!

“若是直接給送回安王府去,我猜他肯定會使計鬧出什麼動靜,”羅翠微冷冷哼笑,“只怕就是想要鬧得滿京城的人都知道,‘羅翠微曾接下過能隨意出入安王府’的令牌。”

正所謂“三人成虎”、“流言殺人”,只要這個消息傳出去,再有人推波助瀾地加油添醋,哪怕這令牌在羅翠微就只待了這麼片刻功夫,哪怕她根本沒有在安王府方圓五里之內出現過,也一定會有一些不堪的傳聞四起。

陳總管也就是想到這一層,才覺得這令牌燙手得很。

若是送回去,雲煥那頭必然還有後手,可若不送回去……留着過年啊?

羅翠微腦子轉得快,片刻后便計上心來:“陳叔,您立刻親自帶着人去一趟少府,說今早安王殿下替少府來這裏遞話時,不小心將這令牌落在咱們府上了,您知道這令牌干係重大,就送到少府請他們轉呈安王殿下。”

雖雲煥口稱是替少府來傳話的,可他刻意藏了低調斂了身份,只怕外頭沒幾個人知道他為什麼事來。

擺明就是故意要給旁人留下些捕風捉影的機會。

況且,所謂“安王殿下替少府跑腿,上昭王府傳話”這種事聽起來就很荒唐,少府知不知道雲煥來傳了這話,那還兩說呢。

羅翠微笑得有些陰險,“陳叔,路上動靜大些,若遇到有相熟的人那更好,大大方方將這事傳出去,最好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安王殿下今日替少府跑腿,來咱們府上傳過話。”

這安王殿下想要坑得她百口莫辯,她這個做人嫂子的也該禮尚往來。

什麼叫先下手為強,什麼叫“無奸不商”,安王殿下很快就會知道了。

陳總管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笑容欣慰又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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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為糖,拐個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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