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莫教紛紛點翠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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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叫自己“鏡兒”,聲音動聽,表情……隱隱地有些勾人。
匪夷所思。
秋水君稱呼她的時候,通常都是一張淡泊寡情的鰥夫臉,就像是苦苦地獨守了千萬年的寡。
他循規蹈矩,一絲不苟地喊阿鏡“宮主”。
“鏡兒”這種稱呼,就連在阿鏡的綺念春夢裏,都不曾出現。
想到兩人在天上刀劍相向,阿鏡本能地對這位身份不明的先生心生忌憚。
可是在他說“到我身後”的時候,身體卻比心念反應更誠實。
她的雙腳不由自主地運動起來,凌波微步似的迅速跑到了他的身後。
有點尷尬。
但在生死面前,尷尬似乎也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阿鏡的身量比他矮了太多,站直了還只能到他的背,此刻卻仍本能地貓着腰躲避。
如果秦觀主的蛛絲卷過來,橫豎有他擋在前面。
此刻秦瞭大開殺戒,在場的弟子死傷大半,只有兩人,一個嚇暈了倒在地上,一個受傷過重,動彈不得,只是拚命慘叫。
秦瞭吞食了幾個弟子,似乎狂性更發,桀桀笑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手中的那把劍,看着甚是眼熟……”
阿鏡探頭,想偷偷地瞻仰一下那劍的模樣,卻給那天青色的袍擺拂在臉上,頓時打了個噴嚏。
突然秦瞭叫道:“你手裏的那把劍,是不是叫做‘瀲灧’!”
阿鏡還沒看見那劍,只聽着劍的名字,彷彿就不是什麼正經劍。
青年卻道:“你猜對了。”劍身輕揮,金光閃爍,奔向秦瞭。
巨型蜘蛛猛然後退,蛛絲如同漫天飛舞的白絮,刷刷射出,金光刺破蛛絲,直直地切中了蜘蛛的一條腿,只聽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秦觀的蛛腿斷了半截。
“瀲灧……你是丹鳳皇都的國師北冥君!”秦觀厲聲叫嚷。
阿鏡目瞪口呆。
北冥君雲淡風輕:“觀主既知道,何不乖乖地束手就擒?”
蜘蛛往後退出了幾步,爪子擦在地上,發出沙沙聲響,令人毛骨悚然。
“北冥君!”蜘蛛咬牙切齒,“你好端端地不留在皇都當你的國師,不遠千里前來,只是為了替天行道而已?”
“觀主說呢?”
“你……就跟那夜的小妖人一樣,都是為了那東西而來的!”
北冥君背對着阿鏡,阿鏡便看不見他挑眉的樣子。
但不等北冥君回答,秦瞭長嘯:“天機鼎就在這裏,你若有能耐就來拿走!”
阿鏡聽他說的神奇,又探頭出來看,卻見蛛絲影動,在秦瞭的腹部,出現一隻拳頭大小的小鼎,看着平平無奇。
秦瞭卻突然陰測測地念道:“以爾血肉,為吾供養,以爾魂魄,為吾爪牙——殺!”
剎那間,天機鼎中突然冒出一股騰騰黑氣,直衝入蜘蛛口中。
與此同時北冥君周身無風而動,劍嘯聲中,金光如萬箭破空,射向前方的蜘蛛,然而當金光遇到黑氣之時,就像是泥牛入海,毫無動靜。
北冥君袍袖飛舞,連長發也隨着往後揚起,連阿鏡都緊張起來,只能盡量蜷起身子。
“這就是天機鼎的威力嗎……”喃喃一聲,北冥君竟騰身而起,仗劍擊向秦瞭。
蛛絲亂舞,跟先前不同的是,這次蛛絲里竟帶着淡淡黑氣,北冥君的瀲灧當空一揮,卻被柔軟的蛛絲纏住,竟再動彈不得。
阿鏡驟然失去屏障,嚇得就地一滾,再抬頭,已看見北冥君被困在蛛絲里。
秦瞭大笑道:“北冥君,這又如何?你辛辛苦苦來到,只怕偷雞不著蝕把米,要把命留在這裏了。”
北冥君雖落於下風,卻並不見慌張,淡淡道:“弱肉強食,勝者為王,你若真有這個能耐,我死在你的手上倒也不屈。”
阿鏡正要逃走,無意中看見北冥君格外淡冷的臉,秋水君的影子在瞬間從心底掠過。
就在猶豫的瞬間,一道蛛絲撲面而來,轉瞬間就把阿鏡裹成了蠶繭。
阿鏡來不及哀嘆,突然秦瞭道:“好的很,又有食餌來了。”
阿鏡轉頭,大吃一驚!卻見張春在內的幾個仙侍站在不遠處,大家仰頭看看蜘蛛,又看看地上那許多殘肢斷骸,鮮血淋漓,像是被嚇呆了。
原來先前周論酒逃走的時候,心裏生怕秦觀主大殺四方再追過來,正巧仙侍們上山來評理。
所以周論酒故意放這些仙侍入內,自忖有了這些人,當然可以把秦瞭阻一阻,更給他逃生之機。
此刻仙侍們一擁而入,突然看見遍地慘不忍睹,又見一隻巨型蜘蛛,偏生了個觀主的頭,場面實在魔幻的很。
片刻的靜默后,仙侍們都厲聲尖叫起來,有幾個當場嚇得暈厥。
張春也在其中,一時因找不到阿鏡,只當她也慘遭毒手:“鏡兒,鏡兒!”大叫兩聲,腳下卻踢到一物,低頭看時,原來是先前那化為枯骨的仙侍,方才打鬥里跌到此處。
張春臉色慘白,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阿鏡本來正被那蛛絲的腥臭氣息熏得死過去,聽到張春叫自己,頗為安慰。
這臭丫頭雖然心拙,但生死關頭卻還惦記着自己,也不虧她為了救這丫頭費盡心力,這會兒連命都要搭上了。
秦瞭倒是不怕這些仙侍逃走,只轉過頭來看向北冥君:“丹鳳皇都不會只派國師一人前來,你的同黨呢?”
北冥君看向阿鏡,微微一笑。
阿鏡毛骨悚然:“你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你的同黨。”
北冥君道:“鏡兒,你仔細看看這人。”
阿鏡道:“你別這麼叫我。”用秋水君的臉,這樣溫柔的喊自己的名字,讓她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鏡兒,你仔細看看他。”
阿鏡勉強瞅了一眼這異形的蜘蛛,忙又扭開頭:“他太丑了,我不要看。”此人真是惡趣味,死到臨頭還要這麼折磨人。
北冥君柔聲道:“鏡兒,那天你是怎麼找到讙的罩門的?”
阿鏡一愣。
她重新轉回頭來,看向面前的秦瞭。
秦觀主似乎不解這是什麼意思,兩隻眼睛怔怔地對上阿鏡的雙眼。
突然,透過這雙妖異的眼睛,阿鏡看見……一襲書生裝扮的秦瞭,被纏在厚厚地蛛絲之中,拚命掙扎,他厲聲嚎叫,卻無法擺脫。
阿鏡屏住呼吸。
北冥君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阿鏡,可找到了?”
阿鏡望着面前的秦瞭,在漫天飛舞的蛛絲之中,有一點淡紅,弱不可見地在蜘蛛的頸下飄動。
阿鏡喃喃道:“原來……你還有一顆人心啊。”
不知為何,當說出這句的時候,身上的蛛絲無形中鬆動了幾分。
蜘蛛……似乎在怕。
阿鏡深吸一口氣:“它的罩門,在頸下……六寸,突起之處。”
話音未落,就見一道金光從北冥君的手中閃出,金光破空,不偏不倚刺中了蜘蛛頸下六寸突起,只聽得一聲慘厲嚎叫,蛛絲陡然鬆開。
北冥君縱身躍起,右手握着瀲灧,左手將從空中墜落的阿鏡一把抱住。
“鏡兒,你做的很好。”北冥君含笑望着懷中的阿鏡,“果然沒叫我失望。”
阿鏡卻絲毫欣慰的感覺都沒有,她看着眼前這張臉,想讓他不要對自己這樣笑。
***
昔日在天上,蘭璃君常跟阿鏡玩笑,稱她最會“以貌取人”,但凡長的絕色好看的,就會念念不忘,沖人家流口水。
矜貴自持的情天之主認為蘭璃君是胡說,她雖然喜歡絕色皮相,但同時“心”也要好看。
如果一個人只是生得好,心裏卻散發惡臭,她就只能退開三舍,避而不見。
如果一個人面相普通,但心裏馨香瀰漫,她倒是可以容忍長相上的缺點,選擇跟那人相處。
綜上所述,她並不只是膚淺的以貌取人而已,她還以“心”見人。
蘭璃君聽說她“心香”的高論,出神了半晌,問道:“那你跟我這樣好,是不是因為……我心裏也有獨一無二的香氣?”
阿鏡嗤嗤地笑了起來。
蘭璃君氣惱地爬起身來:“怎麼,難道不是?”
阿鏡安慰他:“你雖然沒什麼心香,但你長得太過賞心悅目,可以彌補那個缺陷。”
蘭璃非常氣憤,此後三天沒有到情天去找她。
阿鏡不以為意,橫豎他賭氣的時間是有限的,最多超不過五天去。
果然,在第四天傍晚,蘭璃君就出現在情天的雲鏡台上,還捏造了個理由說阿鏡欠了他一壇酒,自己是來討要的。
真是欲蓋彌彰的小子。
兩人喝着千日不醉,賞落日晚霞,蘭璃君突然又問:“那秋水君呢?他是因為心香,還是因為面相……入了你的眼的?”
阿鏡突然有點兒微醺。
彷彿秋水君三個字溶入了酒水裏,已經叫她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阿鏡摸着下頜,皺眉道:“我也不知道,我看着他,心裏就覺着喜歡……雖然聞到有一股香氣,卻不知從何而來,是他心上的,身上的……還是我自己無端幻覺出來的……”
氣的蘭璃君放下杯子就走。
阿鏡忙拉住他,蘭璃君道:“你好,你這樣重色輕友,我就沒有心香,只有皮相,他敢情是什麼都有。”
阿鏡口燦蓮花地彌補:“沒有沒有,我對他只是一時的喜歡罷了……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最是喜新厭舊的,看上一陣必然也厭倦了,最終還是你最好,也最長久。”
蘭璃君這才轉怒為喜:“這還像是句人話。”
當時她覺着身後彷彿有一陣寒意掠過,回頭看了看,只有一隻仙鶴,縮頭提腳地輕輕走過。
遺憾的是,她看了秋水君足有千年,已將那皮相看的爛熟於心,卻仍是沒有看厭。
蘭璃倒是不再計較這個了。
因為那時候他已經喜歡上了水湄。
真他媽可恨啊。
“藺師叔不是說了么?那妖人手段高明,這丫頭是被蠱惑了。”
“最好如此,那指不定觀主還會饒她一命,不然的話,長的這樣好看,輕易被處死有些太可惜了。”
“確實,咱們的師姐師妹,包括歷年上山來的仙侍,竟沒有個比她絕色的,如今她年紀小,若再大些,只怕是個顛倒眾生的禍水了。”
靈崆沿着牆角兒走了過來,兩人看了一眼:“是那丫頭的貓,這貓倒是有意思,竟還戴純陽巾。”
“難道貓也修道不成?”
“這可不一定。”兩人仗着這裏無人,說著便大笑起來。
靈崆不屑一顧地走過兩人身旁,在偏殿的門扇上擠了擠,終於給它成功地把門推開,滑了進去。
兩個弟子眼睜睜看着,只覺着好笑,並未阻攔。
***
阿鏡正坐在牆角出神,腿上被什麼輕輕一撞,她低頭看了眼,見是靈崆正在自己的腿上蹭臉。
靈崆蹭了蹭痒痒,抖了抖毛問:“現在怎麼樣?救人不成,反差點送了性命,有沒有一點點後悔呀?”
阿鏡摸了摸它的背:“你打哪裏來?”
靈崆在她身旁蹲坐下:“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今晚上的事也算是個警告了,以後你可要離那個小子遠一點,他可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何況,你雖然當他是你的知己舊識,但他是完全不記得你了,何況經過不知多少次轉世,他的性情也都跟以前不同,早不復從前,你若還是惦記從前舊情無法走出來,以後必定還有大虧吃呢。”
阿鏡沉默了會兒,終於說道:“我知道了。”
靈崆轉頭看她一眼:“不必失望,雖然在我們看來這小子的做法實在太邪,但對他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好事?”
“他已經非昨日之他,焉知不是好事?”
靈崆的話里頗有玄機。阿鏡想了會兒,笑着點頭:“是啊,我若已並非昨日之我,應該也是大好事吧。”
靈崆舔了舔爪子:“怎麼,你也想像是他一樣,乾乾淨淨地忘記前塵往事?”
阿鏡道:“也許……不過,如果要變成他那樣殺人如麻冷酷絕情的話,那還是罷了。”
“你究竟沒那麼狠心。”靈崆不以為然地說了句,又問:“對了,上次彈琴的那個,你為何會說他是你的仇人?”
阿鏡的眼前,驀地出現那道自桃林中走來的人影,她忙一搖頭:“按理說,我絕對不會在這裏見到他……他跟我和蘭璃君不一樣,人家本是正經的上仙來的。而且那夜太慌亂倉促,我並沒仔細看清楚他的臉,就像是幻覺……可是那琴聲偏偏像是他所彈。”
“你和蘭璃君又是怎麼樣?”
“我……我是神隕了,蘭璃,”阿鏡磨了磨牙,聲音里透出了一股難以消滅的恨意,“蘭璃是被人所害。”
——蘭璃君同王母身邊的女仙水湄彼此有情,本約好了要結成仙侶,只求王母許可便能去月老那裏結成姻緣。可不知為何,事到臨頭水湄突然反悔,主動要求去明玦帝君的帝宮之中做侍姬,誰不知道明玦帝君風流成性,當了侍姬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蘭璃君沉鬱了一段日子,終究不解緣故,只是每天借酒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