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奉天派
次日,鑼鼓喧囂,游龍似舞。
深冬時節,正是一年佳節之時,恰時今日萬里晴空,暖陽高懸,街道行人如織,販夫走卒並肩而行,好不熱鬧。
於東南西北城門前,卻各有一列士卒整齊劃一,急踏穿街而過,為先的士卒皆握着一卷三尺來寬的白紙。
行至告示牌前,鋪開白紙,使用糯米糊上,頓時,白紙展開,一位頭頂絨帽,面容消瘦的少年面孔躍然紙上。
附近看熱鬧的民眾的待士卒散去,紛紛上前嬉笑調侃,更有識字的老學究對着白紙上的小字,朗聲念道:“直州裕府人士,年約十六,犯聚盜為匪,殺人滅跡罪,今逃至京城一帶,望父老鄉親檢舉索拿,檢舉者賞銀三十,索拿者賞金百兩。”
黃金百兩,便是前些年的江洋大盜劉一山也不過與之相等,劉一山為禍鄉里,手上人命十來條,這紙上少年究竟所犯何事,竟然能和劉一山相提並論?
人們議論紛紛,卻在不起眼的角落,一位容貌奇美的窈窕少女披着白色貂衣,巧聲調笑道:“葉公子昨夜似乎犯下了大事啊!”
少女就是尤三娘,她調笑的公子,自然就是被她用毒物控制的傅一凡。
傅一凡此刻摘下絨帽,挽起髮髻,玉簪束縛,將他光潔秀麗的額頭現出,兩鬢長絲垂落,一雙星眸炯炯有神,錦袍傍身,玉帶束腰,端是俊逸非凡。
聽尤三娘一問,強作洒脫神情的傅一凡不禁委身苦笑,說道:“三娘有所不知,一…葉某當真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啊,至於尚書府為何誣陷於我,葉某卻是不知。”
二人昨夜以互通姓名,傅一凡知曉眼前少女姓尤,喚三娘,按照習俗,此女應當是家中第三女吧。
尤三娘掩嘴嬌笑道:“我就說說,你害怕作甚,看你窩囊模樣,哪像江洋大盜,肯定是尚書府欺你,故意栽贓陷害罷了,這等事情,我倒是見多了。”
尤三娘話語真誠,不似作假,難道她無端信任自己,傅一凡頓覺感動,拱手道:“多謝三娘信任,一…葉某感激不盡。”
“謝我作甚,與你相處后,便能夠看出了,若是本姑娘眼拙,出了禍事,那也是咎由自取。”
又道:“你別擔心,昨日你的模樣和今日相差甚大,外人發現不了,那畫像我看了,與你只有一二分相似。”
不管如何,此地傅一凡不敢再呆,尤三娘也是有意警醒傅一凡,告訴他,此刻他已經被全城通緝,若是不乖乖合作,只要她像官府供訴,他就在劫難逃。
傅一凡怎會不知,此時他卻納悶:“若只是傷了二小姐一番,劉尚書不至於如此大膽干戈吧,自己小人一個,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真要報復,過些時日去直州尋自己便是,有必要栽贓陷害嗎?”
此番困惑,卻是無人解答。
二人悄然離去,走過數條街道后,尤三娘駐足一座樓宇前,傅一凡抬頭張望,只見樓宇上檐青灰色牌匾書寫着‘悅來樓’三字。
樓間大門外立着位小廝,見二人穿着不凡,女的貌美端莊,男得俊逸倜儻,覺得是貴客,便獻媚似的小跑上前,眯眼笑道:“二位貴客,裏面請,裏面請。”
“樓上可還有座?”尤三娘姿態高雅,舉手投足間,便有頤指氣使之感,這般倨傲態度,那小廝不但沒有不悅,反倒笑得更燦爛,忙道:“有的,有的,二位貴客請隨小的來。”
傅一凡不言一語,腦海中只想着今日清晨尤三娘的告誡。
“瑤仙山莊居於東海瑤仙島,乃是前朝皇室後人瑤仙公主所創,距今已有三百餘年,因其庄中女眷甚多,又有玉女山莊一說。”
“葉旬便是現任莊主葉花沉與江湖浪客將雨行之子,年歲十四,倒與你相當,或許是常年與女眷打交道的緣故,葉旬性格怯弱,沒有主見,凡是皆稟明其母或其姐,其功夫不顯,在江湖上鮮有人知。”
“不過,他父母年輕時曾仗劍中州,如今南北各盟中人大多都受過她們夫妻二人恩惠,若知曉你便是葉旬,定會盛情款待。”
“我恰好有一物件,可證明你是葉旬的身份,你佩戴上它,平日無需多話,只要表現出唯本姑娘馬首是瞻,膽小怯弱,優柔寡斷的性格則可。”
……
傅一凡踏進酒樓,就覺得此樓和其他酒樓不同,環顧一周,坐在食桌上的男男女女,皆佩有武器,有的背懸一柄六尺長刀,有的則是精鋼銀叉,那碩大的狼首大槊也能瞧見。
倆人衣着錦繡,與一樓食客着裝多有不同,因此剛踏入酒樓,就引來眾人目光。
尤其是當先一桌的赤身粗臂大漢,更是不懷好意,貪婪的盯着尤三娘纖弱卻凹凸有致的嬌軀。
傅一凡與那大漢對視一眼,後者惡狠狠的凶煞模樣,仿若再說‘快將這小娘們與我享受快活一番,不然大爺非弄死你不可。’
傅一凡謹遵尤三娘教誨,加之他本身的確不願多事,因此,只得怯弱迴避大漢的挑釁,羞面扭開。
二人來到樓上,循着小廝的手勢,坐在一處空桌上,點了三四道精緻的小菜后,尤三娘便打開了早已準備好的話匣子,嬌笑道:“葉公子,你害怕作甚,你娘親將你託付於我,令你到中州開開眼界,自然是信得過我浮仙閣的,難道你認為中州武林,還有與我浮仙閣相媲美的宗門?”
傅一凡唯唯諾諾,接口道:“倒…不是怕,只是…姐姐太漂亮了,葉某有些…歡喜…罷了。”
“你們庄中貌美女多如星織,想必能得到葉公子誇讚的是少之又少吧,三娘自謙,卻還是謝過公子讚譽。”三娘嬌羞一笑,少女風情初顯。
二人對着話,鄰座不遠端坐着三人,兩男一女,一老一少一中。
老的是位蓄着一掌白須,面相精瘦的老翁,罩着件白紋古松袍,腰懸寶劍。
中的是位國字臉,粗眉圓目,厚唇高鼻的威嚴男子,同樣罩着件白紋古松袍,腰懸寶劍。
少的則是位妙齡少女,鵝蛋臉,彎眉亮眸,瓊鼻小嘴,模樣甚是可愛,此時卻是皺着眉,惱怒的盯着侃侃而談的傅一凡與尤三娘二人,低聲羞怒道:“爺爺,你看那女子,怎如此說話,莫非那浮仙閣真有這般厲害,不把中州各宗門放入眼中。”
老翁撫須一笑,說道:“浮仙閣?我倒沒有聽說過,不過看那女子年紀不大,想來是胡亂吹噓罷了,當不得真,倒是她舉手投足間,氣息自然,真氣隱隱運轉自如,似乎以達七重境界。”
又道:“如果爺爺沒有瞧錯,她胡亂吹噓,也無不可!”
中年男子放下酒杯,同樣附和分析起來:“爹,她披着貂衣,顯然畏懼陰寒,真氣肯定沒有達到運轉自如,驅寒避暑的地步,不過即便只有六重境界,依然不可小視,或許將是蓮兒大敵。”
少女原來名喚蓮兒,她嘟着小嘴,不滿道:“爹爹,那女的滿口雌黃,怎是蓮兒大敵?若她有資格進入群雄大會,蓮兒必讓她好看。”
蓮兒修為尚淺,自然看不出尤三娘修為高低,只覺得她長得比自己好看,又得爺爺爹爹誇讚,心中懊惱不過,便有心要與她爭個高下。
中年男子搖搖頭,對於自己女兒的秉性,他當然了解,因此告誡道:“蓮兒,雖說我奉天派屬北派首席門派,然則天下英傑怎可小視?當年爹爹也是與你一般,結果如何?三招兩式便被打下擂台,真是爹爹一生恥辱啊。”
他還要說,卻被老翁喝斷:“比試在即?你是來幫蓮兒的還是來嚇蓮兒的,自己丟人就算了,還好意思拿出來在女兒面前說。”
訓完不爭氣的兒子,老翁和顏悅色的對着蓮兒寬慰道:“乖孫女,別聽你爹爹瞎說,天下英傑確實不少,但蓮兒也是其中之一,不可存畏懼之心,否則比試時,束手束腳,反倒失策。”
蓮兒少女心性,真是爭強好勝的年紀,剛才爹爹的勸誡,壓根未放在心中,倒是爺爺的寬慰讓她高興,便笑着道:“爺爺,蓮兒知道了,蓮兒會加油的。”
祖孫三人對話,傅一凡沒聽見,卻入了尤三娘的耳,只瞧她美目一轉,開口便道:“聽聞此次獲首席資格的有六大派,我倒是知曉一事,葉公子應當感興趣。”
傅一凡見她不按商量好的劇本問答,便覺驚奇,好在他還不笨,便順着尤三娘的話接下去:“尤姑娘所說何事?”
尤三娘說道:“我曾聽師傅說過,當年槐馬坡一役,你爹曾搭救數人,其中便有奉天派的當代掌門人朱鶴,此番首席六大派,奉天派便是其中之一,葉公子或可寒暄拜訪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