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五

後來安子回想起來，如果那個關鍵的一天他們都沒有陪焦慮，一切都不會發生。歷史往往是細節改變的，說的真是一點沒錯。那天下午剛剛下了一點雪，是冬天的第一場雪。雖然小，但大家都有些興奮。焦慮興緻勃勃地張羅着他們幾個去吃晚飯。他這些天新看上一個剛畢業的漂亮女孩子，是新到他們雜誌社廣告處的。單獨約見幾次，她都不知深淺的，不肯出來。也許焦慮覺得大家籠統算是同事，一同吃飯比較不露痕迹，就事先跟他們幾個打好招呼，說吃完了飯，一塊去看春節以前的賀歲片。大家都沒在意，還笑他說，這次這麼費心，看來是真的。焦慮笑道，搞不掂啊。那天焦慮請客吃火鍋。飯吃得嘻嘻哈哈，一團熱鬧。那個女孩子果然漂亮文靜，像新鮮的水果，但多少有些拒人千里之外似的。吃過了飯，大家正要散，焦慮卻在發電影票。小崔忙道，不行不行，還有事呢。回去晚了孩子沒人管了。安子一看崔要走，也急忙擺手。這種情況，風子當然也不去，弄得那個女孩子也鬧着要回去。焦慮急得臉都紅了，威脅地看着安子，道，才7點多鐘，你回家不也沒事幹。票都買好了！他媽不夠意思！話越說到後來越咬牙切齒。安子為難地笑道，我不是當燈泡嗎？焦慮厲聲命令道，風子也去——必須去！風子急忙扯住小崔的手臂，央求地左右搖擺，弄得小崔也哭笑不得。結果五個人打一輛車去電影院——90年代中後期北京的路上還有小黃面的。起初面的司機說那地方修路，不想去，加了錢好說歹說哄去了。他們一到，電影剛好開始。五個座位是挨着的。兩個男人坐在核心，年輕女孩分作兩邊，小崔挨着風子，靠近走道。電影本是給情人們看的，五個人集體來看，本就荒誕。虧得這部國產電影是一個胡編亂造的喜劇，破綻百出，不着邊際。他們該不該笑的地方都笑了。小崔捱到一半，跟風子嘀咕一聲，悄悄走掉。焦慮和那女孩子喳喳耳語。剩下他們兩人干坐着，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偶爾低語幾句。電影的藍色的光線一明一暗的，像潑出的水把他們濺藍了，他們就在藍色的水波里開始蕩漾。電影結束后焦慮如願以償送女孩子回家。這條街正在翻新改建，磚石碎塊頗多，出租車很少，公共汽車站又遠。風子的呢子大衣非常單薄，圍巾把半張臉都包裹到裏面了。這種情況安子是不可能讓她自己走的。結果他們只得一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