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終於來了
佩佩走了。我的心也空了。我只想快點拍完這部戲,早點上線,早點宣傳,早點結束這個由呂穎挑起的危機。我想和佩佩在一起,過安寧的日子,陪她養好身體,有一個我和她的孩子。這次,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缺了。
人很奇怪,她在小城的時候,雖然每天打拳,也不來片場,但我不那麼想她,總感覺她就在我旁邊。現在她回了香港,我開始非常想她,大概思念和距離是成正比的。我以前總覺得肉體的陪伴是很重要的,一個女人性情溫馴再加上床上功夫好,就會讓我着迷很久,很想長時間待着。汪佩佩截然相反,她性情很剛烈,打小就有主見,也完全沒有床上功夫可言。可是,她離得越遠,我越想她。甚至,時間過得越久,就越想她。因為這部戲,我和她沒有辦法獨處,即使在酒店吃早餐時偶爾見到面,也只是默契地笑笑點點頭,就像和其他工作人員一樣,純潔得像高中時處處防備着班主任的初戀小情侶。這種克制,絲毫沒有影響我對她的感情,尤其是知道她因為保護我而沖向金子奇之後。
我反覆地想了那天晚上的情形。讀書時,我和金子奇經常會惹是生非,一起出去打群架。我比金子奇高,那時我比他厲害,所以不怕他,但他這幾年應該拳練得很厲害了。佩佩並不知道我以前能夠打贏他,她只知道他現在的拳法很厲害。人拉偏架的時候是會沖向對手的,她是在保護我,沒錯。人嫉妒的時候,會失去所有理智。我這時才理解了之前有些女人吃醋之後的行為,也理解了呂穎。我也有今天,說出去要讓人笑掉大牙吧!一物降一物。汪佩佩就是來降我的吧!
在我這樣想的時候,我禁不住笑了,而且可能笑得很甜蜜。導演猛喊一聲:“cut!”我才發現自己走神走得離譜。這戲進行到這裏,應該是我沉浸在想去北京但沒有路費去北京的窮苦情緒里,這時演金子奇的演員要走進來給我安慰,給我路費。金子奇這個角色真的很討喜,就像他本人一樣。我覺得這個小演員一定會借這個角色紅起來的。
北京的戲都已經拍完了。小城這部分再拍完,男主去往北京,整部戲也就差不多了。後期製作再有兩三個月,就可以上檔播放。宣傳還要到處跑一下,之後把之前簽的廣告和約拍完,我就打算不再接戲了,休息一段時間,之後只挑一些良心製作不炫耀不流俗的電影拍一下。徐瑤公司上市后,有股權收入,再每年拍一部好電影,再加上之前的房產和其他投資,這一生也就夠了。人的一生沒有那麼長,也沒必要追求那麼多。老了以後回望,人生也許只是非常短的一段路,記得住的,只有同行的人和路程上的歡笑,可能連風景都忘了。
在人生的重大起承轉合里,重逢佩佩,拍完這個戲,真的算是最不凡最值得紀念的一段回憶。事隔多年以後,當我再看其他藝人的緋聞,我大概會長出一口氣說:我也曾這麼驚險地與身敗名裂擦肩而過。希望呂穎再也不要出任何么蛾子。不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麼樣了,算算時間也該生了。我想她應該不會打掉。她脾氣剛烈,還指望拿孩子向我要挾。我也希望她別打掉。我會給撫養費的。即使她鬧到媒體那裏,我也認了。年輕時不懂事造的孽,現在不能再造了。現在想想,也覺得很傻,沒錢養的時候也就算了。有錢以後,不應該讓那些女人把孩子打掉,她們願意生,就應該讓她們生,有幾個自己的孩子在這個世界上,多好。我這樣的智商和樣貌,遺傳下來也不會是差的,對這個社會也是好事。在整個動物世界裏,雄性都有大量繁殖屬於自己的後代的本能。大概不會有男人認為自己差到沒有資格留存後代。再老再丑再窮再惡劣,也都有佔領女性衍生子嗣的原始慾望。
這樣一想,我之前是進化得有點過了,我竟然不想要自己的孩子。這大概是因為之前窮怕了,怕有女人和孩子來惹是生非、毀我的名聲、分我的財產。多奇怪。太在意財產和名望,卻失去了真正珍貴的東西。自己回頭看自己的事情,就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取捨,可在當時就只急於應對事件和自我保護,根本不知道取捨。人犯傻時都是這樣。肯回頭看看的人,總還是有救的。我這樣勸慰自己,也下決心好好對待未來的孩子們。我一定不止一個孩子。我肯定會兒孫滿堂。
就在這時,我接到了呂穎的電話。我調整了一下情緒,不能讓自己聽上去像很高興很愛孩子。我怕她獅子大開口。我要在養孩子和防呂穎之間找一個平衡。
“孩子生了。”呂穎的語氣冷冰冰,好像生的不是她的孩子。那只是一塊肉,從市場上買來的。
“嗯。”我也剋制了自己。
“是個男孩。”
“嗯。”
“被人拐賣了。”她仍舊沒有任何起伏。
“什麼?!”我崩潰了。“什麼被人拐賣?!怎麼可能?!你在哪?!”
她顯然是贏了,早有預謀地贏了。她輕蔑地笑:“在西安。在拐賣人這裏。”
“什麼?!你重新說一遍!孩子在哪?!報警沒有?!”我覺得她的語氣其中有詐,但我管不了這麼多。
“報不報警,由你說了算。”
“你什麼意思!你要麼好好說,要麼我就掛了,從此不再接你電話!”
“我在汪佩佩慈善基金旗下的醫院。在這裏生了孩子。她們把我的孩子拐賣給了一對夫婦。證據確鑿。這個基金一直從事孩子買賣,現在被我抓到了把柄……”呂穎像一個凱旋的將軍,得意揚揚。
我知道佩佩的基金是救助未婚先孕的媽媽們。我萬萬沒想到,這個呂穎竟然查到那裏跑去那裏。我不知道她拿到了什麼證據。聽上去她用自己的孩子做誘餌在找汪佩佩的麻煩。我此時此刻真的想把呂穎從電話那頭拖過來狠狠地掐死。我一瞬間體會了什麼叫做激情殺人。她要是在,我真的會殺了她。我握着手機的手微微發抖,整個人從眼神到呼吸都處在暴怒前的抑制里,身體停留在原來的姿勢,緊繃冰冷。
我聽她說完了。沉了沉聲音,問:“你想怎麼樣?”
呂穎笑了,意得志滿:“來接我啊,我還在坐月子呢,受不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