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活着
他回來了，曾經的那個他回來了，那個強大的、無法匹敵的他......回來了！
五月睜開緊閉着的雙眼，望了過去。
這一幕，五月覺得她會用接下來的時間來記住這一幕。
原本厚重的棉襖被牧雪起伏不定的血氣撕得粉碎，粘稠的血液凝成了一件扭曲的血紅大衣，他視令無數人止步的禁籠為無物。指尖微動，一隻強韌有力的血手從血色大衣中鑽出，彷彿撕碎了一張紙般輕易地撕開了禁籠。他的血手強韌有力，完全不像之前那般不堪，他的腳步不急不緩，但卻透露着強勁。這一切，這每一步，都會讓高帆為之顫慄。
唯一與之不同的是，牧雪的臉上依舊掛着淚水，但眼神卻頗為堅定。為什麼是頗為堅定呢？因為五月從中看到了膽怯，但此時，這份膽怯卻帶給了牧雪難以想像的......力量。
“我想活着......五月。”
沙啞的聲音從牧雪喉中傳如五月的耳內，她清晰的聽到了其中的顫抖。他是那樣的勇敢，將自己所有的勇氣都釋放了出來，他撕開的不止是禁籠，撕開的更是對自己的束縛，以及這個邊城對他的鎮壓。
“牧......牧雪！你......你......你是怎麼出來的！”高帆死咬着舌尖，只有這樣才不會讓自己顫抖的話都說不出來，“禁籠能夠束縛人類的特異，能夠不懼怕禁籠的只有怪異和妖異！你是妖異！是妖異！你這個怪物！”
“如果我是妖異......就好了，高帆。”牧雪踏着雪地靴一步步走了過來，看着高帆腳下的長褲碎片，臉色一沉，“可惜......我是人類，我是在這奇怪世界上活着的人。”
“你......”高帆還想要再說什麼，但是卻發現牧雪離自己越來越近，筆直的雙腿再也撐不住，癱軟的跪倒在了雪地上。彷彿想起了什麼，他興奮的高聲大喊了起來，“阿大！阿大！！你在哪裏！阿大！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啊！”
沒有回應，一絲一毫的回應都沒有，就好像阿大從來沒出現過在這個世界上一般，沉重的手緩緩地搭在了高帆的肩上，彷彿來自地獄的低語也鑽入了他的大腦。
“我來了。”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是我錯了，我不應該踐踏牧將軍的屍體，不應該對你這般，求求你，我錯了，別殺我。”沒有阿大的回應，一點都沒有，高帆知道，阿大不會出現了，所以他必須乞求面前這位的原諒。他能感覺到，牧雪體內那深沉的殺意。
“我不會殺你，高帆。”牧雪將手從高帆的肩膀挪開，語氣十分沉重，“我曾把你當作我最好的兄弟，真的。”
“謝......”高帆聽了牧雪的話，不禁浮起一絲僵硬的微笑。但下一刻，一股大力襲來，刺痛感從體內爆發，隨着一聲震響，他看到了紅色和灰色，然後便是黑色。
“我不會殺你，但是也不會讓你這麼輕鬆。”牧雪看着被自己掄到一邊，砸倒了一片矮牆的高帆，苦澀的抿了抿嘴，“但是......我真的把你當作過兄弟啊，真的。”血從碎磚中流了出來，牧雪嘆了口氣不再去看。
仰起頭，牧雪重新將目光看向了五月。灰暗的雙眼因為五月的進入，重新變得明亮起來，閃爍着令五月都為之震撼的光芒，“我想活着，所以我想問你，能不能......也活着。”
“我就知道，你從一開始就對生命抱着希望。”五月抬着頭，不敢去看牧雪的雙眼，“但是......我已經不想活着了，活着太累了，這個世界，已經沒什麼可以再待下去的理由了。”
“理由么？有的。”牧雪伸出手，握成拳，搗在了自己的胸口，沉悶的叩擊聲彷彿一面鼓槌一般敲在五月的心鼓上，“一個人......太孤獨了，我想和你......一起活着。”
“一個僅僅認識了連十天都不到的人？”
“一個僅僅認識了連十天都不到的人。”
“你知道你現在說的是什麼意思么？”五月驀然低下了頭，無一絲雜色的血瞳注視着牧雪的雙眼，彷彿想要窺視牧雪的內心，對死亡的執着也是消散了許多，“一起活着，然後呢？又要如何？一起孤獨痛苦下去？”
“你不想在這個世界待着了，我也不想。”牧雪笑了，開心的笑了，他知道五月動搖了，“宇宙很大。”
“宇宙......很大？”五月愣了一下，她不知道牧雪想說什麼。
“很大，非常大，所以......”牧雪的雙眼，比任何時候都要閃耀，“既然這個世界待不下去了，能不能等一下，等我一下......然後我們一去離開這個世界，去宇宙，去其他的世界，一起去看銀河。只要活着，請你等我一下，好么？”
“對啊......宇宙很大，但是我活了這麼多年，都一直待在這裏。”五月看着認真的牧雪，突然笑了出來，“等一下你么？當然會等你，不過我想要與你一直在一起。”
“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牧雪聽完這句話，臉瞬間就紅了，感覺怪怪的，“我......我......我......”
“我也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牧雪的聲音小的可憐，甚至可以說是從嗓子眼擠出來的聲音，但無疑讓五月的笑容更加燦爛，“這樣就好，那麼......牧雪，願意與我簽訂一個契約么？一個永遠在一起的契約......直至你我徹底消亡的契約。”
“契約？”
“沒錯，就是契約。”五月的笑容收了回來，契約讓她想起了很多的事情，很多開心和不開心的事情，“放心......這是唯一能讓我與你一直在一起的方法，畢竟......我是一個怪物。”最後一句話，五月的聲音很小，牧雪並沒有聽清。
“我明白了，我們簽訂契約吧！”雖然不知道五月說了什麼，但牧雪依舊點下了頭，認真且十分嚴肅的說道，同時閉上了他的眼睛。不過牧雪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所謂的契約，不禁疑惑的睜開了眼睛，“怎麼了？”
“你說怎麼了。”五月無奈的看着葉默，提了提手腕，一串清脆的響聲傳來，手腕上是綁的嚴嚴實實的銀鏈，而她的背後，是那座綁了她九天的十字架。看到這裏，牧雪知道，自己剛才的動作是多麼的.......可笑，這讓他的臉更紅了。
當然，這一幕在五月看來，更加的可愛。不管是閉上了眼睛的他，還是認真嚴肅的他，亦或者是現在滿面通紅的他，在這一刻，不管是如何的他，都十分的可愛。
牧雪羞得不敢再說話，直接抬起了手，散去了身上的血衣，原本還紅潤的臉頰瞬間蒼白一片。這是他展現如此超高能力的副作用，不過這也是他的心病。因為血衣上展現的力量，都是他本來就擁有的，但極度不自信的他，現在只能依靠血衣來強撐着自信。
牧雪走上前，拿起尖銳的石頭，對着銀鏈就開始敲擊了起來。銀鏈只對妖異或者怪異有用處，人類是不怕他的。但是牧雪不能用特異碰它，因為他的力量，更接近於妖異。雖然問題不大，但總有些不舒服。
銀鏈很脆弱，只是砸了幾下，牧雪便扯開了它。輕輕一拉，銀鏈迅速收縮，牧雪抬起手，五月的長發隨風飄起，柔軟的身軀撞進了牧雪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