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戀人》十二

《麻辣戀人》十二

我是個生活極有規律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十點之後的我一定倒在床上。我之所以不講在睡夢中是因為躺在床上並不意味着睡得着。從初中二年起我就開始失眠,聽人說只有動物和白痴才不會失眠,所以很高興以此來證明自己的高級屬性。不過要是有機會重新選擇的話,我寧願變成動物或是白痴。惟一令我安慰的是許多文人也失眠。林黛玉就是最典型的一個。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能睡得完整的總共十幾夜,整天瞪着兩隻黑眼圈包裹着的淚眼,難怪賈寶玉會移情於白白胖胖的薛寶釵。而且睡眠不足會導致精神失常。世上像勃莉吉特那麼好命的人必竟不多,失常後有個模範弟弟蘭姆守護身旁,以至為其終身不娶。我是獨子,如果真瘋掉多半會被送進瘋人院。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使我一睹蘭姆的風姿———一個外表猥瑣的矮個子男人,我開始懷疑他的終身未娶不僅僅因為他的瘋姐姐。所以我的原則是晚十點之後謝絕一切應酬,除非聯合國要開晚宴邀我當特級嘉賓;謝絕接聽電話,哪怕第四次世界大戰爆發呢也請天明再通知我。所以當尤忌遲遲不打電話的時候我不禁這樣想:莫非他同我一樣?一天早上六點,我正處在睡與醒的臨界狀態,電話鈴突地響起來。按照西方人的慣例,這時候的電話不是報喪就是報喜。我狐疑地接通電話。“芳老師,是我。”啊,是楊晨,這是喜電。“你現在在哪?”“我昨天半夜回來的。老師,你現在可不可以出來一下,我請你吃早餐。”楊晨一口氣說下去,聲音急促。大清早去和學生吃早餐?我哪有這麼浪漫。支吾道:“我還沒有梳洗,七點半還得趕去上班……”“老師,你一定要來,因為今天晚上我還得走。”最後這句話迫使我屈服。聽不到他的故事我會失眠的。“好,六點半,一會快餐店見。”我之所以把時間延遲半小時,並不是為梳洗準備的,而是留於變化莫測的公共汽車。我每天平均擠二次公共汽車,惟一令我滿意的就是票價。汽車的速度充分體現了人世的無常。快時如疾風驟雨,中間小站一概不停,眼見着想搭車人的臉由興奮變為憤怒;車上的人更慘,以為上了黑車又或是司機趕着奔喪。慢時一步三搖,急得人直想跳下車去用跑的與車一決雌雄。最可氣的還是趕車的尷尬,眼見着汽車在車站停着,門大敞,像是站在門口撓首弄姿的女郎。正當年少的熱血青年哪經得起如此的勾引,忙不迭地直奔而去,而就在你距門約至2米時門“砰”的一聲關閉,一溜煙的不見了。恨的你直想扔手榴彈。所以即便公共汽車罷工,二十分鐘我跑也跑到了。不過今天的車特別的乖巧,我竟早到了十分鐘。走下汽車心臟莫明其妙的加起速來。這算是約會么?當然不是,只是一個教育機會。我是老師,他是學生,僅此而已。我大膽地朝一點紅走去,然後心虛地停下腳步。楊晨的背影映入我的眼帘。我是忠實的瓊瑤迷。一時間腦子裏映出了《窗外》裏江雁容偷望康南背影的辛酸和《鳳儀園》裏姚應華痴望康平背影的蒼涼。兩部小說的不同在於一個是一敗塗地的師生戀,而另一個是老女人拒絕小男人的無奈。接受也好,拒絕也罷,惟一相同的是它們都是悲劇。楊晨轉過身來,笑着向我問好。我忙收斂精神專心應答。一點紅里,侍者微笑着問:“二位來點什麼?”楊晨麻利地點完,好似常客。我奇怪道:“你總在這吃飯么?”“不一定在這,不過總是飯店。要麼一個人要麼同朋友一起吃。”“你不在家同父母吃么?”我小心地問。“我好久沒有同他們一起吃飯了,已經習慣了。”楊晨笑道,“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同老師一起吃飯。”“我也是。”又反問一句,“還習慣么?”說完后後悔不迭,這句話的危險係數太高了。果然楊晨笑道:“慢慢會習慣的。”我大窘。這比不得學校,可以擺出老師的架子,只能恨自己口沒摭攔。中國有句古語“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其實“共枕眠”的難度並不大,閉上眼睛的時候盡可以把對方當作空氣。相比之下“同進餐”就不易了。既然不能閉上眼睛,對方的吃相百種盡收眼底,而胃腸的反應又不受禮教的管束很容易失控,所以談情說愛的人總在一起吃飯是有科學依據的。楊晨吃的很文雅,像個有教養的孩子。我寧願相信他的極端行為是因為缺少溫暖的緣故。“你怎麼會去上海?”我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我也說不清,想去就去了。前一階段我有病住院功課落了不少,聽也聽不懂就去了上海。我從小就想到上海去。”我還想去呢!可是有的時候想和做是兩回事,“然後呢?”“沒幾天我的錢都花光了,於是當掉手機做了張假文憑,計算機系的,我就帶着它去應聘了。”我好像聽傳奇一般,連他從哪裏來的手機都忘了問。“之後我被一家裝修公司錄取了,月薪五千。”我月薪才一千,真是沒天理!自尊心受到極大傷害,遂道:“你這不是———”我極力搜索一個與“騙”同義卻殺傷力比較小的詞。楊晨省掉了我的麻煩,“其實我就是個騙子。然而老闆很喜歡我,還讓我認他作乾爹。”“平日你都做什麼工作呢?”說到底還是要有真本事。我不相信總裁經理們願意供養個大爺。“其實容易的很,無非是整理文件打字印刷之類最簡單的電腦操作。偶爾也到各大酒店拍照,這麼大的公司照相機都是一流的,怎麼拍怎麼好。”楊晨有些遺憾的感嘆,彷彿為那張假計算機系的大學文憑抱不平。說的也是,文憑這東西越炒越熱,修鞋的都恨不能掛起本科學歷。明明是高中生都能勝任的工作非得在招聘啟示上註明本科以上學歷。惹得學生們把成為本科生,碩士生,博士生為人生第一志願,考不上基本等於白活。每每應試完畢都有一批心力交瘁的患者,一批頓悟的禪者,一批躊躇滿志的幼稚兒。只有在學歷領域中國率先進入第一世界,不過因為沒有經濟基礎的緣故總有打腫臉充胖子之嫌。“可是假的終是假的,我還是要上學,然後貨真價實地去上海。”楊晨意氣風發,好像闖蕩上海灘的大亨。“那你為什麼還要走?”“因為我不知道該不該對老闆講實話,所以回來之後心裏不踏實。老師,你說我該怎麼辦?”其實答案已經在你心裏了,去吧,告訴他你的故事,再相信一次人性本善。“老師,我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我以前做過很多壞事,不過你上班快遲到了,以後你再聽我說好么?”好。嘴並不是只為接吻而生的。有的時候說話的感覺比接吻還要好。時間不早了,遲到可不是我的作風。更何況我是那種“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的人。我記得我只遲到過一次,迎面撞上的竟是校長。在結帳的時候我與楊晨發生了爭執。這個爭是爭着付帳的爭,而非爭着賴帳的爭。“我是老師所以我堅持付帳。”讓個學生掏錢我顏面何存。“是我請你的,所以應該我付。”楊晨仗着身量高,手臂比我送的到位。我一把打脫他的手臂:“你是學生哪裏有錢!”“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錢?”“咦?你哪裏來的錢?”侍者是個牆頭草。學生固執,老師兇殘,一時間不知倒向何邊為好。終於下定了決心,不過走的是“以體積論英雄”的路線,接過了楊晨手裏的錢。我忿忿不平,“為什麼不接我的錢?你重男輕女!”唬地侍者連忙把錢塞給楊晨,接過了我的。我勝利地笑着,像個女王。來到街上,我等着楊晨轉身好健步如飛地跑掉。不能遲到啊!楊晨一伸手一輛的士停在我的面前,“老師請進。”我上了車心道:好乖巧的學生啊,生怕老師的錢用的不夠快。等到車發動的時候楊晨在車窗邊笑道:“錢我已經交完了,下次我再請你。”一旁的司機抿嘴笑:“你好有福氣啊!男友如此體貼。”我哭笑不得像在演滑稽劇。我不是傻女人會色令智昏。楊晨再宜人我們也不是同一個時空的人。而且,我是老師,他是學生,我們之間是不該有性別之分的。我再次勝利的笑着,像個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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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笑師生戀:麻辣戀人(連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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