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尊嚴價值多少錢?
安雨濛從來不曾想念過家裏飯菜的味道,因為她十幾年前就知道媽媽既然都不願意見她了,那就更不會為她做飯。
然而在這段時間裏,不管安雨濛吃什麼東西,都不覺得好吃,她十分想念剪廷奕給她做過的蔬菜和肉的卷餅。
那天剪廷奕把肉包得有點多,不似她日常吃的菜色那麼清爽,可她就那樣站在灶台邊上,一口氣吃了兩個下去。
熱乎乎的卷餅吃到嘴裏,連心都是暖的。
安雨濛接到朋友的電話,告訴她晚上的局在哪裏開,還問她昨天幹嘛去了,為什麼沒有出現在聚會上。
安雨濛在落日的餘暉中,揉着尚未梳理過的已經打結了的長頭髮,嗓音黯啞的說:“昨晚上我有別的局,晚上見面了再說吧,我馬上就出門。”
安雨濛抬眼望着落入了地平線的太陽,她現在的作息完全是黑白顛倒的,下午起床,晚上開始活動,從凌晨三點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自然醒。
這樣的日子她以前也過過,沒什麼不好的,最大的好處是不用想“今天吃什麼”這個問題,反正一整天裏只需要在晚上吃一頓就好,聚會現場有什麼就吃什麼,沒吃的就喝酒,簡單粗暴。
有人說,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相思總在夜晚來臨時候,所以孤枕難眠。
安雨濛卻不是這樣想的。
剪廷奕從事着陽光之下最光輝的職業,她哪怕只是看到陽光而已都有可能會想到他,想起他燦爛的笑容便會從心底里升起衝動來:“他不聯繫我,我還可以主動聯繫他啊。我可以去求他,求他原諒我,求他不要生我的氣了,求他和我……”
思及此處安雨濛就不敢再往下想了,她絕對不會真的去做這樣的事。
安雨濛一直認為,她媽媽的事情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活生生的教訓,就連她覺得可信賴的爸爸都會說出那樣無賴無恥的話,她對男人這種生物的忠誠度保持深深的懷疑。
如果說輕易的得到,只會讓對方不珍惜,不珍惜至此的話,那她寧可現在就放手也不要在多年以後親身經歷一次媽媽所嘗的痛苦。
安雨濛起身,洗澡換衣服。
她不太開心,又不是和剪年一起去時光組的華麗大局,她不似昨天晚上那樣精心的穿一條名貴的裙子,而是選了一條牛仔短褲,黑色麂皮小短靴,棕色低領弔帶毛衫,豆沙色七分袖開衫,稍微搭配了幾樣飾品,連包包都可以省了,手機直接放在牛仔褲包里就好。
安雨濛把長發吹得蓬蓬鬆鬆的直接披着,這樣就連耳環也可以不戴了。
臨出門的時候安雨濛還在想,她這一切從簡的做法,真不像是出門去嗨的,反倒像是因為太寂寞了非得找個有人氣的地方才能汲取到一點歡愉來度過漫漫長夜一般。
安雨濛向來嗨在人前,不落人後,所以組局的那位姐姐真以為她說走就走,掛了電話就招呼着大家點酒點歌,包廂里已經熱鬧了起來。
結果安雨濛卻遲到了許久,她到的時候大家玩得都忘記今晚上還差一個人沒有來了。
今晚上組局的那位姐姐是安雨濛的學姐——原媛。
原媛當年也是播音主持系裏的一朵花,大學畢業后從事了本行,進入本地電視台里工作至今。她雖然不是大紅大紫的明星,卻也算是走在路上就會被市民們認出來的名人臉了。
美女這種生物,要麼組隊一起混,不同性格的美女走到一起,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足夠漂亮,一起亮相的時候震撼全場。
另一種就是獨行俠美女,這種女生比較有性格,不喜歡抱團,也不喜歡說恭維的話,更不喜歡一群女生在一起唧唧咋咋,這種美女獨自一人就能走上成王之路,大家對她只能仰望,無法與她比肩的程度。
安雨濛是個交際達人,又怕寂寞,她是抱團第一人,並立志組建一個宇宙最強閨蜜團。
安雨濛和原媛之間的朋友關係,並不是和剪年之間那種知根知底的交心型。
畢竟原媛的性格也並不像剪年那麼單純,有些事情原媛不知道比知道了好,所以雖然兩人對我都說對方是很好的朋友,其實各自都有所保留,表面上當然還是過得去的。
兩人同屬交際達人,朋友圈也多有重合,大家覺得兩人關係夠好是因為只要是她倆其中一人組的局,另一人是一定會到場的,這就讓別人有種兩人好到形影不離的感覺。
安雨濛打開包廂的門,裏面的光線昏暗,一眼望去也看不太出來誰是誰。
一屋子人,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玩遊戲的正起勁兒,只有一個五音不全的朋友被麥霸搶了話筒,閑得厲害呢,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安雨濛,他站起來招呼說:“安來了,快,來露一手震驚一下這些凡夫俗子,明明他們整首唱下來就只有一個調,居然還嫌棄我唱得不好聽!”
安雨濛的歌技,基本上她選的歌都能達到原音重現以假亂真的地步,她被當做終極武器一般的抬出來為一個五音不全的人雪恥,那是一定不會有辱使命的。
不過她最近喝酒喝多了,嗓子的狀態不太好,不是很想出馬,於是與他寒暄了兩句就想先去和大家都打個招呼。
安雨濛私心裏是想看看今天晚上來的都有誰,有沒有她能看上眼的小鮮肉,可以陪她說話解解悶。
偌大的一間包廂里,到處都是人,彩色的射燈發出迷幻的光,偶爾掠過人們的臉上,隔着五步就看不清人的長相了,只能隱約看到身形、身高和身材。
熟人還好,基本上看到身影就能認出來,大家看到安雨濛都非常熱情的招呼着:“安,怎麼這麼晚才來啊,大家都在等着你開嗓呢。”
“安,今天是一個人來的嗎?真難得啊。”
“那安今晚上就和我組成戰隊吧,我也是一個人來的。”
大家都是出來玩慣了的主,這種場合,就是要玩得開,才有意思。
安雨濛聞言,一律虛應着,腳下未停,一直在往前方光線更暗的地方走去。
她剛才遙遙看到最裏邊靠近展示櫃的地方,站着一個人,射燈掃過他身上的時候,她一眼看到了他的背影。
短短的頭髮,高大的身材,挺拔的身形,遠遠看着就像一棵蔥鬱的水杉,讓人想起綠意盎然的春天。
安雨濛迫不及待的朝那邊走去,那就是她今天晚上的目標了,她要先去看看他長得是什麼模樣,然後,先下手為強,不給別人留機會。
安雨濛眼裏只有那個男生的背影,直直走過去,在離他還有五步遠的地方,終於看清他身上穿着一件寬大的淺棕色薄毛衣。
淺棕色,大地的顏色。和安雨濛身上穿的這件略深一個色號的低開領毛的衫顏色很相似,真是,一個奇巧的緣分,也是一個搭訕的說辭。
安雨濛心緒激動的準備上去搭訕。
原媛端着酒杯從安雨濛身側走過,她對男生說:“小奕,啤酒。你說酒量不好,喝點啤酒總可以吧?來都來了。”
安雨濛站在原地,如遭電擊。
小奕?
同名嗎?
很快安雨濛就否定了這個猜測,因為剪廷奕笑着說謝謝的聲音,她太熟悉了。
剪廷奕的聲音很溫柔,雖然他是個鐵血的軍人,雖然她才認識他的那陣子,他的嗓音常常都是黯啞的,但是他說話的語氣和語調總是特別的溫柔。
剪廷奕除了在訓練喊口號的時候分外嘹亮賣力以外,平常說話聲音不大。
他並不愛表現自己,所以從不會去打斷別人的話頭,也從不與人搶話,你安靜的專心聽,他便慢慢的說個清楚,說完。你若不想聽或是顧左右而言他,他便停了下來,靜靜的聽你講。
安雨濛很喜歡剪廷奕的聲音,也總是很專心的聽他說話。
她太熟悉他的聲音了,熟悉到午夜夢回的時候,總會聽見他在喊她“安安”。
分明是溫柔得無以復加的聲音,卻會讓她從夢中驚醒過來,然後現實再一次告訴她,他再也不會那樣叫她。
他是絕情的,他說我要你走,於是便不挽留,不糾纏,也不後悔,斷得乾乾淨淨,一如他鏗鏘的行事作風。
剪廷奕接下酒杯,原媛挽着他胳膊轉過身來,安雨濛獃滯的站的那裏。
剪廷奕甚至連一瞬間的尷尬或是不自在都沒有,他笑着說:“你好。”
哪裏好?
我一點都不好。
原媛望着安雨濛說:“你可算是來了,我剛才還在跟小奕說是不是你知道他今天晚上在所以要放我鴿子呢。”
安雨濛愣楞的說:“我不知道……”
安雨濛並不知道會在這個場合碰到剪廷奕,如果她知道的話,她會選擇來還是不來?
她不知道。
不見是相思,見面是折磨。
都是痛苦,她不知道哪一邊更難熬。
原媛笑道:“小奕說他很少參加這樣的聚會,想來看看。
你也知道我愛熱鬧,多個人更好玩。
不過我也知道你倆不是才那啥不久嘛,不知道你會不會感到不自在,結果,小奕說他才是被甩的那一方,他都沒有覺得不自在,你就更加不會了,我就帶他一起來了,你不會介意吧?”
原媛嘴上說著有為安雨濛着想的話,其實做出來的事卻是完全不顧她的感受,她望着安雨濛的時候,眼神完全就是在說“反正你以前甩掉小鮮肉的時候沒兩天就又有了新歡,這次也過去這麼久了,你差不多都已經忘記小奕了吧”。
事已至此,安雨濛就算說她介意,很介意,非常介意,又有什麼用呢?
她根本就改變不了剪廷奕和原媛一起出來玩的事實,也改變不了他倆看起來已經突飛猛進了的關係。
以前安雨濛和原媛之間雖然做不到絕對的沒有秘密,可也並沒有任何罅隙。
如今,整個朋友圈子裏的人都知道剪廷奕是安雨濛交往了很久的前男友,原媛居然還把剪廷奕當做她玩玩的對象,如今又帶着他來辣安雨濛的眼睛,這樣的行事還能不能繼續讓兩人做朋友,那就值得商榷了。
原媛見安雨濛並不答話,臉色也不太好看,不過所幸包廂里的光線不好,她完全可以當做沒有看見,挽着剪廷奕轉身就走掉了。
安雨濛呆立當場,腦子裏亂成一團,心中充滿了問號,腦中充滿了畫面。
安雨濛最想做的事情當然是衝上前去揪着原媛的頭髮質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再問剪廷奕有沒有節操居然和她的朋友勾搭到一起,但是想想她和剪廷奕之間武力值的差距,恐怕她都碰不到原媛一根頭髮就會被完全控制,於是這場戰鬥就只存在於她的腦海里了。
安雨濛遊盪回茶几邊上的時候,隨意找到一張圓凳坐了,剛巧就坐在剪廷奕的對面了。
五音不全的王波同志挨了過來說:“安,還我等着你幫我雪恥呢,我鈴鼓都拿在手上,我給你助威啊。”
安雨濛魂不附體的“嗯”了一聲,在一桌子的酒里隨便取了一瓶出來,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威士忌杯,然後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
王波驚詫的說:“安,你直接喝乾的很容易醉啊,加點冰吧。”
王波說著便在安雨濛的身邊坐了,殷勤的為她的杯子裏放了幾大塊冰,然後倒了四分之一杯酒給她,還一直柔聲和她說話,讓她喝慢一點。
剪廷奕的眼角一挑,眉頭一蹙,有些不悅的偏過頭去,不再看了。
不過燈光太暗,別說是表情了,安雨濛離剪廷奕不足兩米遠,她都看不清楚他的五官。
她日思夜想的人,就坐在對面,在別的女人身邊。
她應該離開此地,不要眷戀有他的地方,免得做出自取其辱的事來,她現在走還可保留最後的尊嚴,留給他一個瀟洒離去的背影。
可是,她好久都沒有見過他了,她想他想得,哪怕看不清他的臉,只要知道他就坐在對面,就在她幾步之遙的地方,她就覺得,世界上再沒有比這裏更好的地方了。
她覺得自己可真悲哀啊,尊嚴值幾個錢啊?
不值錢!
她覺得自己真可笑啊,她好想衝過去拉起剪廷奕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後掐着他的脖子問他為什麼要和別的女人一起出現,若是他的答案不能令她滿意,她就咬死他!
可是,那都只是妄想罷了,她除了喝了一杯又一杯酒以外,什麼都沒有做。
原媛的身邊向來不缺追隨者,哪怕她帶着新歡出場,還是有備胎對她鍥而不捨的獻殷勤,大家見她落座以後便圍攏過來說要一起玩遊戲。
結果應喝得最大聲的人是安雨濛。
雖然她喝幾杯威士忌還不至於醉掉,但是從見到剪廷奕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不正常才是真的。
王波是來搬救兵的,現在請不動安雨濛,看來今晚的雪恥之戰遙遙無期,於是乾脆也加入了遊戲之中。
剪廷奕以前雖然也和戰友們去過ktv,但是這麼驕奢淫逸的包房他還真沒來過,剛才他就是在這間巨大的錯層包間裏隨意轉悠的時候,被展示櫃裏一組可愛的擺件吸引了,才會在那裏看了半晌。
現在他坐在紅色絲絨面的沙發上,藉著茶几上安裝的熒光燈,能夠隱約看到周圍人的臉。
大家遊說剪廷奕一起參加玩遊戲,他有點沒把握,因為他不太擅長玩遊戲,況且,很多時候,在這種場合下玩的遊戲都不存在真正的贏家,只是大家尋求熱鬧和刺激罷了。
原媛看出剪廷奕的猶豫,笑着哄他說:“不怕,我們可以分組,我和你一隊,我罩你啊。”
王波一心想和安雨濛捆綁到一組裏面,萬一一會兒抽到的懲罰項目是唱歌、跳舞哪怕是要跳艷舞、鋼管舞呢,安雨濛都是沒問題的,所以說找個文舞雙全的強悍隊友就是這麼的重要。
於是大家開始玩起在ktv里流行了十幾年依舊還有人在玩的真心話大冒險。
據說,真心話和大冒險的內容都是由ktv提供的,內容相當刺激。
據玩過的人說,不知道這遊戲的策劃人是去哪裏找的懲罰項目來,每一張都堪稱本世紀最可怕,問題犀利得要人命不說,大冒險的內容更是羞恥度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