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我愛你》二十九(2)
我告訴他,不是這樣的。家不是房子。有時候家就是一種氣氛,一種空氣,在現在的我看來,家的概念和物質無關。我遲早是要回家的,也許是在我坐完“移民監”之後,也許是在我葉落歸根的時候。我不知道確切的時間,但我知道,我總受到家的指引。夏競不再問我什麼,有時候Email給我他最新完成的一些作品,他只是把那些文字放在“附件”里,而真正信件的正文部分,他總是留白。他什麼也不說了。除了想念,我們什麼也不用去說。我和裴俊、童超還偶爾有一些電話上的聯繫。他們也總說要到澳洲來看看,來看風景,也來看我。我知道這些是客套話了。出這麼一趟遠門對誰來說都是需要規劃的,窮人的規劃在於經濟問題,富人的規劃就在於時間的問題。反正總有一些在而今目前眼下和現在的時段里比來澳洲更緊迫的事情,所以他們就總在電話里說著,我也就在聽筒邊聽着。我相信這是大家的美好願望,而我們,也還需要一些個有着美好願望的語言和形式來點綴着我們的生活,敲擊着我們的耳鼓。差不多在一年以後,有一天,裴俊在電話里跟我說,他希望我回一趟北京。我問:“怎麼啦?”他就說,想你了呀。很久沒有和紮根祖國的同志們練練痞勁了,看裴俊說話也是調侃的有些陰陰的小壞,於是,隔着一萬多公里的距離,藉著一條電話線,我迎着他的那種語氣說:“瞧您說的,什麼時候學會了表達願望這麼直接呀。您想着我,您就讓我買上機票哭着喊着奔向北大荒啊?”他笑了,問:“什麼叫北大荒啊?”我說:“像我這樣的女青年在北京,大齡,沒人疼沒人愛地荒着,那不是就‘北大荒’了嗎?”裴俊說:“哪能呢,你吆喝一聲,你家樓下排隊的人還不要疊羅漢了?估計要喊警察來維護治安才行。”峰迴路轉,我說:“雖然我們的嘴也都是說話說得都磨出了老繭,但咱別打着國際長途這麼耍嘴皮子了,您還是接着直接一點,講吧,你要我回國有事情嗎?不是看我快要騙到一個博士學位了,就想招兵買馬、讓我加盟您的麾下吧?”他說他想把錢還給童超。我問他:“是不是生意有很大轉機了?”他說:“還行吧,但是還不能說有很大的起色。但我想把童超的錢儘快還掉,也算是了卻一個心愿。”他又說:“救急的錢拿來用一年也算是用得比較久了,何況這錢裏面還貼了你那麼多的人情在裏面。”我說:“那好,論據充分,我老人家回一趟中國吧。”上一次回中國是為了借錢,這次回去是為了還錢。以錢做借口,我又可以回一次北京了。可以再回北京了,真好。我知道,人在北京,我一定不會是“北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