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因斯坦
酒吧受挫的第二天我一腳把吉它踢到床下死角,從此潛心研究起了我的攝影術,暑假時我給小紅拍了十幾卷黑白樂凱,但到現在還沒衝出一張照片,我於是給自己下了死命令:十天之內全衝出來!
我於是便又經歷了十天非人的折磨,由於那本叫什麼紐約的大厚攝影書上關於暗房講的很少,於是我只能自己瞎摸,沖底片到還順利,可到了洗印的時候就頭皮發麻了:放大機相紙還有那麼多盆盆罐罐那麼多藥水藥方我一概不知怎麼用和怎麼個順序,第一個晚上我花了半個晚上在水房把東西擺好,然後又花了半個晚上把東西收好,根本無從下手!第二個晚上大鋸陪着我一起拿着相紙蘸餃子似的蘸蘸這個蘸蘸那個,還是沒有出人兒,第三天晚上我宣佈,誰給我在相紙上整出人兒來,我給他拍個寫真集,於是大鋸茹夢老大老K一干垃圾人等全部到齊,搞到半夜摔碎了一根溫度計掀翻了二次顯影盆后,五條漢子默聲哀嘆:“古人說的對!書生無用!書生無用!”
在我們收攤子的時候,大鋸屋的“小不點”突然拉夜尿經過,一隻手提着褲子一隻手擺了擺,按了按,沒用幾下就顯出了一張人影兒,看着楊紅在相紙上一點點出現我激動萬分的舉起了“小不點”。
以後的幾個夜晚“小不點”天天都在一旁靜靜的陪着我並教會我許多的暗房知識,然而我卻多少總有些心懷愧疚。
我和“小不點”本來是同屋,開學沒幾天我倆就因為約等於‘一塊橡皮’的屁大點兒事打了一架:我給了他一個耳光,他在我床上澆了一臉盆涼水(這讓當時聞訊前來勸架的大鋸極為不滿,罵我們是“老娘們打仗”),隨後老大換來我們屋,我們這兩年也就沒怎麼說過話,但也不能全怪我,其實這兩年在學校里,他跟誰的話都不多。
小不點,人極為聰明,高中時就在省數學競賽拿過獎,還有過天文望遠鏡之類的大發明,但他有時也很極端,開學時大家胡亂髮言作自我介紹時,輪到他時他說:“我認為不**因斯坦那樣的人,活着就沒意思!”,同學一片嘩然,把隨後發言的老K也鎮蒙了,差點沒說:“我認為不**,那樣人活着就沒意思!”
“小不點,誰教你的這手藝?”有一天晚上在等底片晾乾時,我問。
“我爸是個化學老師,小學時就教我在家做暗房洗照片了。”
“老師的孩子就是幸福!”我感嘆道。
“也有不好的,比如說從來都不敢逃課什麼的。”
“對了,你現在為什麼,好像也不願意去上課了?”
“咱們學校老師的水平不行!”小不點淡淡的說。
“不都搖頭擺尾挺能吹的嗎!”
“凈是瞎吹,其實他們的數學素養和邏輯結構都比不上我們高中的老師。”
“那你的大學算是白上了!”我故意逗他的說。
“對,是白上了!連次戀愛都沒談過!”小不點沖我靦腆的笑了笑。
我驀地一陣心酸,一股莫名的悲哀奔襲而來,那是種與生俱來的敏感而帶來的悲哀,我分不清那悲哀是為了小不點還是為了我自己,那是一種我永遠不明所以卻又揮之不去的悲哀。
“你以前喜歡玩什麼”我轉移話題以掩飾情緒。
“天文方面的,觀測一些星座什麼的。”
“那東西不悶嘛,那麼老遠老遠,一動不動!”
“不悶!那裏是另一個時空,一個未知的時空是很有意思的!”小不點朝我難得的神氣十足了一下。
“最近還觀測嗎?帶我看看。”
“好久都沒看了,上大學后我對這些不那麼感興趣了。”
“怎麼啦?”
“不知道,可能是年紀大了!”
“幾歲呀你,那你還當不當愛因斯坦那樣的人了?”我找話逗他。
“我也不知道。”說完他靜靜的低下頭,我立刻後悔自己不應觸動他的這些。
“我想,當愛因斯坦那樣的人或許也並不一定非去搞科學吧!”沉默了好一會兒他說道。
“那搞什麼,搞你那什麼心法啊!”我笑嘻嘻的問。
“不懂你別瞎說!”小不點輕聲地埋怨了我一下,便不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