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島(2)

孤島(2)

我乃黨同而伐異,“濟私”而不“假公”,零賣力氣而不全做犧牲,敢賣自己而不賣朋友,以為這樣也好者不妨往來,以為不行者無須勞駕;也不收策略的同情,更不要人布施什麼忠誠的友誼,簡簡單單,如此而已。《奔月》發表后,這場近於“內訌”的鬥爭便告結束。鬥爭使他深化了關於中國社會尤其是青年問題的思想,此即所謂“新的世故”;所以,鬥爭的結果非但不曾使他感覺沉重和痛楚,反而更加激越了。在與高長虹的交戰中,只要涉及他與許廣平的關係,他會對自己說:“我可以愛!”可是當他要對兩人的關係作出最後的決定時,便又猶豫起來。他的顧慮有好幾重,從朱安的處置到自己的固有的地位的保持,都是他所不能不慮及的;尤其重要的是對人生的毫無把握,耽心因此而連累了許廣平,讓別人替自己再做犧牲。在通訊中,光是一個“犧牲論”的問題,兩人就足足討論了一個多月。最後,他還是把決定權讓給了許廣平,希望朋友給他“一條光”。許廣平回答說:“你的苦了一生,就是一方為舊社會犧牲,換句話,即為一個人犧牲了你自己,而這犧牲雖似自願,實不啻舊社會留給你的遺產,聽說有志氣的人是不要遺產的……。”這“遺產”顯然是指朱安。關於“遺產”的處理,她又說:“而事實上,遺產有相當待遇即無問題,因一點遺產而牽動到管理人,行動不得自由,這是在新的狀況下所不許,這裏就正當解決講,如果覺得這批評也過火,自然是照平素在京談話做去,在新的生活上,沒有不能吃苦的。”至於所謂的“犧牲”,許廣平明確說這種想法是錯誤的,說:“天下斷沒有人而肯甘心被人宰割,換言之,這一方出之愛護,那一方出之自動願意,則無犧牲可言。”這樣一來,魯迅心上的疑雲便全然消散了。對於許廣平的決心和智慧,他深為感佩,不禁說:“置首於一人之足下,甘心十倍於戴王冠……”此間,魯迅接到廣州中山大學發出的聘書,鑒於廈大環境的惡劣,尤其是與許廣平的關係的深入發展,如他所說,有了“害馬”做“保鏢”,所以通知了校方,提前考試,並辭去一切職務,於1927年1月16日乘船南下。魯迅的離校,使廈大變得十分緊張,風潮隨之而起;同時,演講送別餞行,又多少顯得有點熱鬧。行前的魯迅卻是從容得很。當他應了泱泱社的邀請到南普陀西南門的小山崗上照相時,還特意挑揀了一座許姓祖墳做背景,單獨地照了一張,說是要將照片印到即將出版的《墳》裏去。下午,他立即寫信告訴許廣平道:“今天照了一個照相,是在草木叢中,坐在一個洋灰的墳的祭桌上,像一個皇帝……”此刻,他的心裏,已為“跟蹤”的神秘的快感所充盈……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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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壇巨匠的一生:魯迅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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