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並未多想,只當程雯婧性格使然,想獻寶給兩人看,畢竟程雯婧心悅王四郎,她和阮靈兒都知曉,難得王四郎如此用心待她,小女兒家的心情她也是可以理解一些的。
「雯婧,這是什麽啊?」阮靈兒拿過那捲手稿,好奇的問道。
程雯婧眉眼飛揚,「這是四郎哥哥特意做出來給我的,上次九娘不是自己做了一份筆譯手稿嗎?雖有些投機取巧,但用處很大,四郎哥哥知曉我基礎不牢,特意花大功夫做出一份給我,上面的內容和這次歲考有關。
「咱們是好朋友,雖然這是我的寶貝,但我願意拿出來跟你們分享,你們要是覺得可以用上,就趕緊拿去抄錄一份吧,只是千萬別給我弄壞了……」
蕭妧心中一緊。
程雯婧聲音繼續響起,「四郎哥哥昨晚特意送到我家去的,那會兒我都快歇下了……四郎哥哥待我真好,這東西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弄得出來的!」她的語氣中滿是欣喜甜蜜之意,臉上也帶有一絲很明顯興奮。
蕭妧面上鎮定,心緒卻亂了。
她是昨日午後拿到的,而程雯婧卻是昨晚,王四郎明明說程雯婧已經有了,她才會接下的……
這王四郎到底想做什麽?
阮靈兒也是知曉手稿之事的,只是她早就入學,所以上次蕭妧的手稿她並未借去看,之後蕭妧和程雯婧考試成績俱不差,阮靈兒也知曉這手稿的用處。
此番歲考她雖是有些把握,可前有女官之言,她心中雖沒拿定主意,但也是有些想法的,所以此番只是猶豫了一下,便對程雯婧道:「行,那你借我看看,若是有用,我便抄錄一份後還你。」看到一旁的蕭妧,她又道:「九娘,你要不要?若不然你先拿去抄一份吧,畢竟你和雯婧入學晚,我基礎比你們好,還是你先拿去抄錄一份吧。」
「這——」
「行,九娘你先拿回去抄錄,抄好後給靈兒。你倆加緊速度抄錄,抄好後還我,我好趕緊去抱佛腳。」程雯婧大包大攬說道,將那捲手稿塞入蕭妧手中。
蕭妧望着手中的手稿,只能心中微澀點了點頭。
她當天便將那份手稿帶回去了,第二日給了阮靈兒。
她自是沒有抄錄,手裏已經有了一份,再去抄一份,她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不過她也想好了,王四郎的那份手稿萬萬不能給程雯婧知曉,就讓它當做一個秘密埋藏起來,王四郎既然知曉補救,自然不會傻得將此事說出來,她也同樣不會。
此番事發後,蕭妧躲避王四郎的心情更甚。
阮靈兒花了兩日的時間將手稿抄錄了一份,事後還感嘆了一番蕭妧筆速快,竟一晚便抄錄好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蕭妧解釋說知曉時間緊任務重,便讓身旁識字的婢女連夜抄下。阮靈兒和程雯婧並未多想,她卻是暗嘆自己大意了,幸好這兩人都不是什麽心思縝密之人,且這個藉口也不是說不過去,自是翻篇而過。
有了這份手稿,三人對即將來臨的歲考都有了信心,俱是認真研讀起來。
私宅中。
蕭妧到時,穆謹亭並不在,她坐在自己慣常坐的位置上,逐字逐句看那份手稿。
因着有着上次的經驗,她自然不是死記硬背通篇背下來,而是結合著書上的內容,兩廂對比,一面加強記憶背下,一面斟酌其中的內容和意思。
不得不說,王四郎能成為國子監第一人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他所做出的這份手稿,內容涉足廣泛且簡單易記,即使學問不好如蕭妧及程雯婧,也是能看懂,且有醍醐灌頂之效,比起穆謹亭之前做的那份絲毫不差,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但蕭妧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且王四郎此番想法還是來自於穆謹亭那份筆譯手稿的靈感,在她心中自是不如穆謹亭,至於程雯婧會如何想,自是不必說。
蕭妧看得太過認真,自然沒有發現身後多了一人,直到她恍神間感覺出一絲異樣,才發現穆謹亭不知何時已經在她身旁看得有一會兒了。
她扭頭一望,映入眼底的便是他俊美的正臉。
今日穆謹亭穿了一身紫色的錦服,衣襟和袖邊俱綉着金色祥雲紋,肩披純黑色沒有一絲雜色的狐裘,看起來矜持尊貴無比。頭束金冠,墨色的長發有一些披於肩後,襯着他白皙的臉龐分外俊逸非常,如墨色的狹長眼瞳,高挺的鼻樑,嘴唇略薄卻是淡粉色狀。
蕭妧不禁臉上一熱,低聲喃喃:「表哥——」
穆謹亭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眼神放在蕭妧前面的那捲手稿之上。他隨意拿過來,大略地翻了翻。
「表哥是從宮中才回來嗎?」
不知為何,蕭妧看見穆謹亭注意到那份手稿便不由自主感覺有些緊張,沒話找話說了起來。穆謹亭穿得如此正式,自是剛從宮中出來,與他相識已久,她也是知道的。
他點了點頭,如墨的眼瞳中帶了一絲奇異之色睇了她一眼,只是她半垂眼瞼,並未發現這一切。
之後,穆謹亭將手稿隨意擱在案几上,蕭妧才不禁鬆了一口氣。
常順隨後進來了,手端着描金托盤,托盤中放着兩盞茶、兩碟糕點及一盤新鮮瓜果。此時正值寒冬,新鮮的瓜果極為罕有,但蕭妧在私宅中卻每每都能看到。
起先她並未注意到這一切,只覺得此時在安國公府都極少能見到的新鮮瓜果,在私宅中卻宛如常物,有些感嘆穆謹亭不愧是皇子之尊,尊貴不同尋常。後來見多了,且每次端上來的瓜果他都從不會碰,全進了她的肚裏,她才知曉這都是給她備的。
穆謹亭不喜甜食,也極少會食用瓜果,反正蕭妧是沒見他用過。
見瓜果中有她最喜歡吃的柑橘,她伸手拿起一個掰開,將柑橘皮剝下,又將上面細白的橘絡一點點剝離,不一會兒,她面前的案上便多了一小堆橘皮和橘絡。
她本是想掰一瓣塞進嘴裏,可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喝茶的穆謹亭,想了想後,便掰了一半遞給他。
穆謹亭見小手拿着一半柑橘塞了過來,猶豫了一瞬,接下。
「表哥,你也吃,冬日裏吃些瓜果比較清爽。」
其實蕭妧是覺得只有自己吃有些不好意思,她就算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只顧自己大快朵頤。
穆謹亭面色微微有些猶豫,掰下一瓣塞進口中,咀嚼着。
「是不是味道不錯?」蕭妧又摸了一顆蜜桃,小心翼翼的吃了起來。
蜜桃汁液豐富,即使她吃得很小心,也還是沾了一手汁水。叫婢女端來水和帕子,她凈完手才算罷了。
穆謹亭瞥了窗外天色一眼,「似乎要下雪了,你早些回去吧。」
蕭妧這才發現外面天色極暗,黑壓壓的,趕忙站起身來道別,提起書囊匆匆往外行去,案几上的書和那捲手稿卻忘了收拾。
外面的寒風呼呼刮著,已經有婢女上前將案幾收拾乾凈。
穆謹亭將目光移到那捲手稿之上,拿起來慢慢翻閱。
蕭妧是回去之後才發現自己有東西忘在私宅。想起那捲手稿,她的內心不禁有些忐忑,不過倒也沒多想,之前穆謹亭已看到了那捲手稿,可他當時並未顯露出任何異樣,也許他並未特別留意。
次日散學去了私宅,蕭妧見東西果然讓婢女收拾好放在了一處,便拿出那捲手稿翻了翻,想着自己果然不應該偷懶,還是該另外抄錄一份才是。
剛好穆謹亭今日不在,她遂開始抄錄起來,準備抄好之後就將手稿還給王四郎。
抄了兩日才將手稿抄完,蕭妧將那份令她感覺燙手至極的手稿隨身放在書囊中,準備瞅着機會還給王四郎。
這想法是好的,可惜機會難尋,她本就躲着王四郎,平日偶爾見面,程雯婧也都在,想背着人還給他,着實有些困難。
冬日裏的第一場雪落下,天開始冷了起來,國子監里的學生也俱都換了棉服,樣式與學生常服是一樣的,不過夏日是單薄的襦裙長袍,秋日是夾衣,到了冬日則是棉衣,樣式沒變,只是厚度增加。
空氣中蘊含著冰冷的涼意,蕭妧披着厚厚的皮裘披風,一路踩着地面上的薄雪往國子監側門而去。
她心中仍惦記着書囊中的那份手稿,可是讓她特意去尋王四郎,卻是有些難為的。路過國子學院門前,她特意望了裏面一眼,與以往一樣,入目之間並無她想找的那人,她只能放下心中的想法,繼續往前走去。
這麽耽誤了一會兒,等她到側門時,門前來接散學學生的馬車已經不多了。蕭妧眺望了一下,發現來接她的馬車今日竟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