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賊喊抓賊

雖然巴爾鄭重地勸告了拉萊耶，但他還是堅持在碼頭工作了一個月。

第一天的三百件被證明只是拉萊耶小試牛刀，從第二天開始，拉萊耶就不停地刷新他的記錄。系統不遺餘力地指導他該如何運用身體的力量，如何調整身體行走的姿態，如何調用每一塊肌肉，讓它們協調地產生更大的功效，如何調整呼吸以配合肌肉的收張……

一個月的高強度工作之後，拉萊耶雖然外表沒什麼變化，但動作顯得更加優雅舒緩，有條不紊，活像個受到過良好形體教導的貴族公子。碼頭從工人到工頭，連船頭都喜歡這個不擺架子，不鬧脾氣，關鍵是工作效率極高的孩子。

作為首都對外的唯一窗口，碼頭上從來是不缺活的。工頭有了拉萊耶這麼一個殺手鐧，自然能接到更多的活。工頭接的活多了，他手下的工人也就不愁生計。工頭深知拉萊耶是留不住的，他已經在算計，等拉萊耶離開了，他該招多少個工人填這個缺口。

實際上對他來說，一點都不虧，不管是誰搬，工錢都是那個數。但是沒有拉萊耶一個人頂了那麼多人的活，工頭還真沒辦法擴大他的業務。即使拉萊耶走了，工頭的業務承接能力已經收到業內的認可，擴大團隊以提升整體實力的時候到了。

拉萊耶離開的那天，甚至實打實地請工友們好好喝了一頓，這時候他手上已經有了四五個金幣了，請客吃飯完全負擔得起。連工頭都死不要臉地混進來喝了幾杯。

“小哥，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裏？”巴爾他們在酒桌上好奇地問拉萊耶。

他們還以為拉萊耶會就這麼在碼頭上工作下去呢。

“我想去圖書館裏看看書，增漲一下知識，準備開始冒險者的F級任務。”

F級任務開始涉及到郊區的一些工作了，比如說藥草採集之類的，都必須在城外近郭的樹林或者草原上完成。在接任務之前，必須通過冒險者行會的考試，確認冒險者有那個能力在城牆附近保護自己。拉萊耶得去圖書館裏增漲下自己的知識水平，至少草藥的樣子和藥效，各種魔獸的生態之類的，得有個清晰的了解。

“辦借書證？一個金幣。”圖書館的管理員是位相當正直軟硬不吃的大嬸，高高的顴骨上架着大框眼鏡。她看了眼拉萊耶，刀削一般薄薄的雙唇里吐出這麼一句話。

拉萊耶乖乖地連同金幣一起，上交了自己的冒險者卡片。這裏同樣有一個水晶球。大嬸收了金幣，把卡片放在水晶球上，同樣讓拉萊耶觸摸水晶球，完成了認證。

“本館從早晨九點到下午五點開放，不允許在本館內進食飲水。如果要出借的話，一次僅允許借出一本。”大嬸飛快地說，語調中毫無抑揚頓挫。

拉萊耶很想問如果要借出多本書互相參考該怎麼辦，但看看大嬸的表情，還是老老實實地閉嘴，拿上自己的證件進去了。

畢竟是首都，圖書館大得驚人，密密麻麻的木製書架上整齊地排列着厚薄高矮不同的書籍。拉萊耶直接跳過了各種文學、歷史、哲學類別的書架，去了工具書類別里，查找各類百科圖鑑。

書架上當然沒有正經的百科圖鑑，取而代之的是各種手記。拉萊耶搬了一堆手記，找了張空桌子坐下，同時翻開同類別的手記進行對照。手記這種東西是相當個人主觀的東西，對於同一種物種，每本手記里都有一些出入。

比如說野外最為常見的一種叫做鈴花草的藥草，有的手記里認為它是有白色和淺黃色兩種，有的手記里還將記錄了它有淺粉色的變種，甚至還有淺藍色的記錄。有的手記里認為它一般在陽光和水源充沛的地方才能生長，但有的手記里就記錄了在洞窟中發現鈴花草的案例。

綜合起來，先在系統里組成詞條，然後再自己一條條驗證，這才是科學客觀嚴謹的治學方法。

拉萊耶看書不求甚解，只求記錄，自然看得極快，幾乎和掃書差不多。

這個世界的生態也蠻奇怪的，很多難以理解，甚至應該只存在於人類幻想中的生物生存在這裏。比如說巨龍這種生物，它們是怎麼進化出來的？還具有極高的智慧和漫長的生命，這簡直和拉萊耶以前玩過的遊戲裏的描述差不多嘛。

在浩如煙海的文獻中，拉萊耶大概窺到這個世界的外形。這是個巨大無比的平面世界，和拉萊耶習慣的各種世界不同，這個世界是真正的平面世界。誰也不知道世界的邊緣在哪裏，太陽是真的東升西落，月亮也同樣如此。世界尺寸極大，遠超過拉萊耶所能想像的範圍。

就首都的圖書館裏館藏的資料來看，這個世界90%的區域都處於人類一無所知的狀態。人類有所認知的區域僅限於城市附近方圓幾十公里的範圍。每座城市裏除了日常清理周邊的冒險者之外，一般都駐紮着一到兩支作為正規軍的騎士團，他們的日常工作是訓練、訓練、不停地訓練。冒險者通過冒險者行會解決各種日常的問題，騎士團則主要解決隨機發生的獸潮以及對外開拓的任務。

連資料都很貧瘠啊……拉萊耶讀完工具書，又讀了一肚子的各種法律法規和文史哲的玩意，才迎着落日的餘暉，在大嬸的催促聲中離開圖書館。

現在拉萊耶晚上住在一家客棧的馬廄里。客棧里大都住着來自國內其他城市的商人。王國里，各個城市距離首都大概幾百到上千公里，最遠的城市名叫卡泰德，深入內陸，駐紮着王國最強的邊防軍隊。各個城市勉強開通了陸上運輸，商人源源不絕地溝通彼此，形成了以首都為核心的交易網絡。

拉萊耶可沒有那麼多錢去享受正經客商的舒適生活。一個金幣看起來多，在酒店裏也就只夠住個十天半個月。畢竟首都的客房，一向是供不應求的。拉萊耶借個馬廄睡，手裏勤快一些，一天五個銅幣也就對付過去了。

不過馬廄里睡着也挺舒服的，乾爽的牧草墊在身下，涼風習習，拉萊耶很快就進入夢鄉。

“警告！發現不明身份侵入者！警告！”

拉萊耶是被系統的報警聲鬧醒的。他沒有立刻翻滾起身，而是小心地只將眼皮張開一絲縫。

藉助系統的幫助，他在陰暗的夜色中看得分明，兩個半大不小的身影偷偷摸進了馬廄中。

“大哥，消息不會出錯吧？有金幣的人還會住在這裏？一枚金幣都能讓他住店裏住個十天半個月了。”

“噓！消息絕對沒錯。他有錢請碼頭上那一群牲口們大吃大喝呢，今天還去了圖書館蹲了一天。那黑心的國立圖書館，光辦個借書證就要一個金幣，你說他有沒有錢？”

“說不定把錢都花完了呢？”

“閉嘴！”

兩個人的聲音都是公鴨嗓子，看起來是還處於變聲期的少年。領頭的那個大哥摸了過來，還沒開始上下其手，被拉萊耶伸手一捏，一帶，按在草堆里。

“大哥！”

外面那個望風的小弟沒管好嘴，大聲喊了起來。

“誰！”

客棧里立刻有人驚呼一聲，剎那之間，大堂里、廚房裏都點上了燈。客棧的老闆帶着廚子手裏拿着棍棒刀叉，舉着火把，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

藉著火光，拉萊耶把按住的人提着脖子拉出來一看，卻是有些眼熟。藉助系統的辨認，他才想起來，正是在申請冒險者身份時候，排在他身後的人。

外面那個望風小弟看起來沒怎麼干過這行，發出聲音還沒往外逃，被老闆劈手捏着脖子一按，就軟得跟一灘泥一樣跪倒在地上，拚命求饒。

“拉萊耶！怎麼回事？”老闆沒好氣地踹瞭望風小弟一眼，看向拉萊耶。

拉萊耶舉舉手裏的人：“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人偷偷摸到馬廄來，大概是想要偷東西？”

“老闆您聽我解釋！聽大哥說，他的錢也是偷來的！既然他也是偷的錢，為什麼不讓我們偷？”

老闆神色複雜地看向拉萊耶：“他說的是真的？”

拉萊耶搖搖頭說：“我的錢是打工賺來的，並沒有偷東西。”

“放屁！你在碼頭幹了一個月，你跟我講你能攢下金幣？你連申請冒險者的錢都是借的櫃員的錢！你還能請幾十個工人吃飯，你還能去圖書館辦借書證！就你這身板，還想着一個月攢下一個金幣來？那碼頭的工人早就發財了！”

被拉萊耶捏在手裏的傢伙忍不住大聲喊起來。這下連客房都有幾間亮起燈來，有些客人打開朝着這邊的窗戶，探着頭看戲。

拉萊耶搖搖頭說：“這些可以找碼頭的工人們作證，我是清白的。”

客棧的老闆搖搖頭說：“如何判斷，這我管不了。我能做的只有把你們都送給城防軍，讓他們來判斷。”

客棧的大門被用力敲響。

“他們來了，你們看好了這三個人，別讓他們亂動！我去開門！”

沒過會兒，從客棧外湧進來一隊穿着閃亮鐵甲，帶着頭盔的巡邏士兵，打頭的人手裏握着火把，腰間配着制式長劍，其他人手裏捏着長矛。

大概是已經聽了老闆的陳述，幾個士兵過來，不由分說地就將拉萊耶他們五花大綁，帶回駐地關進牢房。

拉萊耶摸摸鐵柵欄，心裏苦笑。也好，這下算是有正經的房間了。

且不用想明天，先好好睡覺休息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