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若肖折釉沒有那麽慌亂,再仔細一點,定能看見畫舫檐下掛着的羊角燈上寫的是「羅」,並不是「霍」。

畫舫裏面比外面瞧着更要富麗堂皇,一干小物無一不精緻,一樓的船艙里擺了一張方桌,上面放着精緻的早膳。

霍玄側着身自坐一面,他長臂隨意搭在長椅的椅背上,從闌檻鉤窗望向河岸的拂柳春色。

在他對面坐着一位十分俊俏的公子哥兒,他是南廣州知州羅閔江之子,名羅立風。

先前那位嬌美的年輕婦人名蘇若雲,她從外面進來,在她身後跟着兩個丫鬟,丫鬟將最後兩道膳食仔細擺上。

這畫舫一清早就出發了,幾人臨行前都未用過早膳,準備在船上吃,因此用早膳的時辰也比往常晚了些。

待兩個丫鬟轉身出去,蘇若雲才在羅立風身邊坐下。她剛一坐下,身側的羅立風立刻湊過來,在她嘴角啄了一口。

蘇若雲震驚地抬頭去看對面的霍玄。霍玄此時正望着窗外,並沒有瞧見這一幕,她悄悄鬆了口氣,可心裏真是又氣又惱又羞,小巧的繡花鞋從水紅千褶裙底探出來,使勁兒踩了羅立風一腳。

羅立風一臉春風得意。

霍玄轉過身來,目不斜視地端起桌上的定瓷茶碗。

羅立風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道:「霍兄,這南青鎮的景兒不錯吧?」

「尚可。」

霍玄話不多,更是極少誇讚。尚可兩個字已經代表他對這裏十分滿意了。

「我就說這兒一定合適!等會兒下了船轉轉,霍兄一定更滿意!」羅立風一邊說著,一邊端起酒壺,作勢要給霍玄斟酒。

霍玄略一抬手,阻止了他的動作,道:「服喪之中,不沾酒肉。」

「欸,我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我的錯!」羅立風一臉懊惱,他立刻把霍玄面前的酒樽移走,甚至連同酒壺和自己的酒樽也收到一旁。

「不必如此,你隨意。」霍玄拿起銀箸,吃起擺在他面前的素菜。

蘇若雲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了霍玄一眼。

難道傳言是真的?

相傳當年霍玄妻子死後不過三個月,媒人就踏破了霍府的門檻,皇城裏不知多少權貴之女想要替補上將軍夫人的位置。

霍老太太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笑着敷衍。媒人們竟想出在皇宮門口堵霍玄下朝的法子,甚至霍玄的轎子也會半路被媒人攔下來。

就連定元帝也暗示了宮中公主有委身的意思。

誰也沒想到霍玄竟是放出話,要為妻子守喪十年。

古往今來,還沒聽說哪個男人會為妻子守喪的,更何況是十年!誰都以為這只是霍玄應付媒人的藉口,可是這一眨眼八年過去了……

蘇若雲七八歲的時候曾見過那位六公主一次,見過很多皇城貴女的她,第一次明白什麽是驚艷之姿。

那樣的美貌是沒有哪個男人能抗拒的吧?

可是……

她已經死了啊!死了八年了啊!

真的會有一個男人為了妻子守喪十年?蘇若雲又悄悄抬眸看了霍玄一眼。她才不相信呢,其中必有隱情!

【第二章前世夫婿伸手援救】

肖折釉牽着陶陶回家,她剛邁進院門,就遠遠瞧見堂屋裏吵吵鬧鬧好多人。

她心裏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她領着陶陶快走幾步,匆匆進了堂屋。

只見劉荷香拽着漆漆,漆漆則紅着眼睛,顯然是哭過了。在她倆對面還坐了四五個上了年紀的婦人。

「喲!釉釉回來了,回來的正是時候!」劉荷香臉上堆滿了笑,十分親切地迎上來。她親昵地拉着肖折釉的小手,拽着她往前去。

「這孩子不知道是摔了還是怎麽了,頭髮怎麽還濕了?」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掌攏肖折釉貼在臉上的濕發。

肖折釉微微側頭,躲開了。

劉荷香也不介意,笑呵呵地把肖折釉推到身前,任由屋子裏那幾個婦人上上下下打量。

「這南青鎮誰不知道俺家釉釉多水靈,像城裏的閨女似的!就算我什麽都不說,把人往這兒一推,你們自己看看她這模樣,現在年紀還這麽小,等再過幾年,還不知道得出落成什麽模樣喲!誰能娶了她,那可是絕對不虧的買賣……」

肖折釉明白了劉荷香的意思,她驚愕地回過頭看向劉荷香,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姊!」漆漆跺了跺腳,「二嬸要讓咱們給別人做童養媳!」她圓圓的眼睛又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

劉荷香前一刻還滿臉堆笑呢,立刻拉下了臉,就連聲音都變得更尖了。

「漆漆,你這孩子可別不知好歹!你們爹和哥哥都死了,留在這裏怎麽活?誰養你們?現在給你們定下親事,那是二嬸我真心為你們倆好。別人家的姑娘十四五歲才能出嫁,還有晚些的得拖到十六七再嫁!如今你倆早點搬到未來夫家,人家還要多管你們好幾年的飯哩,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的臉上又笑出了褶子,一手拉着肖折釉一手拽着漆漆,把她們推到幾個婦人面前,笑着說:「來來來,你們兩個還不快跟媒人討個好,讓媒人給你們尋個好人家!」

哪裏是媒人?分明就是人販子!

肖折釉使勁兒甩開劉荷香的手,怒道:「二嬸,我們姊妹倆不需要你養,你用不着擔心我們拖累你。至於親事,不過是你想把我們給賣了!」

劉荷香重重「哼」了一聲,蠻橫道:「那可不叫賣,那是光明正大收的聘禮!誰家閨女出嫁不收聘禮?」

「聘禮放在您那兒?」肖折釉涼涼地看着她。

明明是個嬌弱的小姑娘,可她的眼睛裏卻是這樣清冷的目光,成了一種不小的怪異反差。

若肖折釉當真是個八歲的孩子,自是問不出這話來,可她畢竟是活過一世的人,把這一切看得明白。

「放在我這裏怎麽了?我可是你們二嬸!而且你倆做姊姊的,難道就不為弟弟考慮考慮?狠心看着你們弟弟活活餓死?你們是不知道吶,秀君的娘家要把她接走了,到時候還不是我好心撫養陶陶!誒,陶陶呢?」

劉荷香四處張望。

肖折釉這才發現陶陶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也好,這樣的場面還是別讓他看見了。

那四五個婦人中年紀最大的老太太一直盯着肖折釉,她笑着說:「我瞧這娃子是不錯。孫家定能滿意,只是這價錢……」

說到這兒,她就把話掐住了。顯然是想跟劉荷香討價還價。

「童養媳那也是媳婦兒,這價錢自然不能太低……」

「釉釉和漆漆誰都不會給人家做童養媳!」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劉荷香的話。

屋裏的人尋聲望去,就看見紀秀君立在門口,她一身喪服,異常消瘦,臉上毫無血色。

陶陶站在她身邊。想來,他剛剛是跑去找紀秀君了。

「嫂子,你怎麽下床了?」肖折釉急忙過去扶住了她。

漆漆則是避難一樣小跑過去,畏懼地躲在了紀秀君身後。

劉荷香皺着眉,「秀君,你不是要回娘家了?肖家的事,你還是別管了吧!」

「我不會離開肖家,就算要走,也會帶走這三個孩子。」

「那可不成!這兩個孩子的親事,今兒個就得定下來!我是你們的長輩,這事兒,我說了算!」劉荷香立刻拿出長輩的架子來。

肖折釉剛要說話,紀秀君拉了她一下。

紀秀君轉身出了屋,再進來的時候,手裏捧着一盆清水,一下子朝劉荷香潑過去,給她澆了個落湯雞。

劉荷香一陣尖叫,指着紀秀君破口大罵:「你這個悍婦!我是你長輩,你居然這麽對我,還要臉不要!」

回答她的,是紀秀君手中的掃把。

她一邊揮着掃把趕劉荷香,一邊冷聲道:「別說是臉面,就連這命不要了又怎樣!劉荷香,以前念在你的身分,我才對你處處忍讓。可從今往後,你如果敢再打這三個孩子的主意,我就跟你拚命!大不了殺了你,再去黃泉路上跟文器賠罪!」

被劉荷香請來的幾個媒人也都站了起來,愣愣看着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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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戶嫁龍門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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