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是個膚淺的人
一大早海灘上便聚集百來個村民,許老頭特意請來太平宮的道士來作法,十多個身着法衣的道士排排站,陣仗很大,大人小孩都在看熱鬧,只有許老頭表現得無比虔誠。
65年前,他也是如此,希望小謝冤死的亡魂安息。
這個超度儀式是許老頭安排的,除了幾個年紀大的人,其他村民基本不信鬼魂作祟,但能有這樣一場熱鬧看他們也不反對。
烏雲和慧星也擠在人群中看,看了一會便索然無味,慧星拉着烏雲出來。“我們趕緊去山上,進那屋裏瞧瞧,他們這會子必不會注意我們。”
“好。”烏雲也是如此想法。
兩人走上公路,對面小商店出來一名學生模樣的男孩子,在錯身而過時不禁打了一個照面,那男孩子瞧見烏雲臉色陡地一變,視線迅速看向地面。烏雲注意到他奇怪的神色,這男孩似乎是認識自己。
驀地烏雲想起姚騰飛說過當年有個小男孩躲在床底,曾目睹她殺藍天的經過,極有可能就是這個男孩子。
很快上了山,兩人同樣依照那晚的方法進入院中,這時是白天,比起晚上院中更覺蕭瑟。雜草叢生,淹沒通向門前的青石板路,而那株櫻花樹灑下的樹蔭也蓋住大半個院子。
烏雲打了個冷顫,手臂上涼涼的,淌下了汗。
“前晚太黑看不真,沒想到這小樓挺漂亮的,雖然舊是舊了些,但收拾后絕對不錯。”慧星饒有興趣地打量,忽地草叢中傳出哧哧的響聲,一條金黃相間的小蛇便從路面溜了過去。慧星嚇了一跳,趕緊後撤,捂着胸口。“要是晚上被蛇咬到可就糟了。”
烏雲掰下櫻花樹的一根樹枝遞給慧星,道:“用這個打草,蛇聽到動靜就會溜走。”
慧星用樹枝打草,小心翼翼前行,不過雜草太深,且堅韌有毛刺,劃在裸|露的皮膚上只覺麻癢難捺。到了門前,烏雲伸手撫上門,手指立即沾上灰塵。
“進去吧。”
一樓光線很暗,烏雲四顧,屋中的情形和五年前離去時一樣,不覺就發出一聲嘆息。後面是廚房,烏雲快步走進去,灶台上乾乾淨淨,打開櫥櫃,裏面擺放着一摞碗碟,她拿起一隻碗,碗面上印着青花,顯得很素雅,這是她在超市挑選的碗,後來為配成一套,她還特意買了青色的茶具。
“怎麼了?在想什麼?”慧星走進來。
“沒什麼,只是看到這些心生感觸,這些都是五年前我買的。”烏雲放下碗,掩上櫥櫃,轉身去二樓。鞋子踏在木質樓梯上發出吱吱的響聲,彷彿某個深處的記憶就在這古老的聲音中回來了。
慧星看到那隻奇怪的樂器,忍不住撥弄琴弦,琴聲清脆婉轉,但是不成調。“你的那個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你為什麼會不愛他了。”
“雷聲沒告訴你嗎?他不是什麼都和你講。”
“他沒有說過你和他的事。”
一時烏雲不知如何講起,只得道:“他是個很有才華的音樂家,擅長演奏里拉,這種七弦琴是希臘神話中的琴,當時的吟遊詩人就是彈奏里拉。”
“他又有才華,又有相貌,你怎麼捨得不愛他呢?”
烏雲沉默了,許久道:“你進來這麼長時間沒發現有什麼不妥嗎?”
“發現什麼不妥?”慧星奇怪了,這屋子似乎沒有奇特之處。
“你抬頭看,在這棟樓中沒有安裝燈具,每間房都沒有燈。”
慧星抬頭看屋頂,果然沒有燈。“為什麼不裝燈?當時你們用蠟燭嗎?不然到晚上怎麼辦。”
“也沒有蠟燭,甚至連打火機都沒有,一入夜這裏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即使是外面的月光都進不來。那天晚上天很黑,我將自己的第一次交給他,黑暗中當我的手指觸到他的背部皮膚時,我發覺他的皮膚很粗糙,很硌手,就好像是一條不平坦的砂石路。”
“你可以等到天明后查看個究竟。”
烏雲搖着頭,道:“我也是這樣想,可是天沒亮,他就起來了。就這樣過了幾個月吧,我的好奇心再也無法控制,我悄悄在衣衫里藏了一隻打火機,半夜裏我按開打火機,然後我看到他的身體。怎麼說呢,那像是被切割后的屍塊然後用針線縫合起來,一塊一塊地,摸上去好像還有針眼的痕迹。”
“所以你嫌棄了他,與他分手了,但他不肯放手。唉!他也是個痴情人。好像住在這屋子的人都沒有好結果。”
“我是個膚淺的人。”烏雲嘆息一聲。
慧星纖長的手按在她的肩膀,道:“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不會嫌棄他,但我也能理解你。”
兩人正說著,忽然傳出轟隆的聲音,這聲音並不是從外面傳來,好像是從屋子裏發出,但聽不出具體是什麼聲音。烏雲和慧星對視一眼,慧星便走到樓下查看,烏雲轉身進入卧室,她在門前猶豫一陣,當年藍天就死在這間房中。
她看着那張老式木床,兩頭的床架還是缺損,只是缺損處沾了不少的灰塵,牆壁上也爬着幾條蜘蛛網。
樓下慧星四處張望,轟隆的響聲仍在繼續,慧星將耳朵貼在牆壁上傾聽,末后又貼着地板。“好像是從地底下發出來的響聲,不會是地震了吧。”慧星瞧着剛從樓梯下來的烏雲道。
琴島屬於華北地震區,屬弱震區,處於郯廬斷裂帶、燕山—威海斷裂帶和南黃海斷裂帶的環繞之中,不具備發生大震的地質構造背景。而且據史料記載,琴島歷史上未發生過大地震。因此,琴島極少發生地震,地震的威脅主要來自外部。
“我們先出去再說。”烏雲着急地道。
兩人飛快跑出屋子,這時耳畔的轟隆聲突然消失了。烏雲驚疑不定,似乎並不像是地震,沒有震感,但那種聲音又是什麼呢。
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在海灘不見了你們兩個,我就知道你們又偷偷摸摸地想進這屋子,快點給我出來。”這聲音耳熟,烏雲回過頭去,只見許老頭趴在牆頭,一臉氣極敗壞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