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馬氏怕榮箏沒有好全,病氣過給了榮笙,便對奶娘說:「天冷,當心吹着,帶五小姐去暖閣里歇着。」見奶娘帶着女兒離開,她對榮箏說:「三小姐,你餓了吧,我這裏正好有一匣子馬蹄糕,你拿去吃。」

榮箏道了聲謝。

榮江見馬氏對榮箏真心誠意的好,並沒有因為有了榮笙就輕慢榮箏,很是欣慰。

「爹爹,我二舅母是南陽的人?」

榮江覺得女兒問得奇怪,忙道:「你突然提這個干麽?」

榮箏心裏早就擬好了對答,笑說:「年前我去外祖家聽他們提起過,說南陽好。」

「你這個小姑娘,南陽再好,難道比汴梁好?」馬氏笑着打趣了一句。

「二舅母提起南陽有個解結寺,說那家的醬菜好吃,爹爹,您說好不好笑,什麽『姊姊寺』還『妹妹廟』呢。」

榮箏天真的言語把榮江逗笑了,解釋道:「什麽妹妹廟,別胡說。人家是解結,解心中癥結。你突然提南陽干麽?」

榮箏繼續爛漫地道:「我只是聽二舅母說起南陽的事情覺得好奇,長這麽大,除了外祖家,別處也沒去過。二舅母還說南陽有戶廖姓人家,他們家院子裏種了三棵碗口粗的西府海棠,到了春天花開時格外的漂亮,從巷子口就能看見他們家的海棠花。爹爹,西府海棠當真能長那麽大?我們也種西府海棠好不好?」

榮箏這番孩子氣的言語逗樂了榮江和馬氏。

馬氏道:「沒想到二舅太太還和三小姐提廖家的事,他們家是有三棵碗口粗的西府海棠,到了花開的時候蔚為壯觀,一條巷子都能看見他家的花樹。三小姐真喜歡這花,我們就在三小姐的院子裏種一棵好了。」

榮江道:「過了年,箏姐兒就十三了,等到她出嫁,海棠樹也長不到碗口那麽粗。」

榮箏隨便編了個理由就套出馬氏的話,南陽當真有戶廖家,廖家的院子裏果然有三棵高大的西府海棠。她二舅母的確是南陽人,但二舅母從未和她說起過南陽的事,更別說是廖家,可是馬氏的姑母真嫁到了南陽,和廖家住同一條巷子。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那夢當真發生過?榮箏暗自心驚,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夢裏就是馬家姑父作的媒,她才嫁到廖家去。原本父親對這門親事是不滿意的,一心想要給她在汴梁尋一門合意的親事,可挑來挑去總不合適。那時候她在汴梁的名聲又不好,最後繼母說服了父親,才接納了這門親事。

而在廖家生活的那些年,她受盡了婆婆的折磨,丈夫又是個薄情寡義的,她心中就舒坦不起來,再看向馬氏時,眼中已滿是疏離。

「說起南陽,我倒記起了太太在南陽也有親戚吧?」

馬氏笑答,「是,我姑母就嫁到南陽去。」

「難怪。」榮江看着女兒笑道。

打聽到了廖家的事,榮箏身上直冒冷汗。她想起夢中的場景來,悲歡離合,點點滴滴那麽的真實,不免讓她心生疑竇,莫非那不是夢,是她實實在在經歷過的事?她悲涼的走完了一生,臨終前不過是個三十歲的婦人,可憐她臨終前見不到一雙兒女……莫非她夢到了自己的前世不成?

雖然荒唐了些,可她看過的那些小說里,有主人翁一覺醒來就有了預知能力。難道,自己重活了一回?

榮箏想到這裏不禁打顫,倘若真重活一回,那麽她再也不要嫁到廖家,還有榮家為什麽會敗,父親和弟弟為何會被收監她也要找到根由。

回到自己房間,一時間,榮箏覺得自己有許多事要做,卻厘不出個頭緒。

紫蘇坐在錦杌上做針線,見榮箏一直盯着她瞧,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姐看着奴婢做什麽,難道奴婢臉上有什麽髒東西嗎?」說著還摸了摸臉。

榮箏看了眼紫蘇手上的針線,順口問道:「你做的是什麽?」

紫蘇笑道:「小姐忘記了嗎?前些天讓奴婢幫您做件小衣來着。」

榮箏留神看去,瞧見紫蘇手裏拿着塊湖綠色綢布,上了花綳,綉不到一半,花樣是時新的折枝梔子。

紫蘇的針線精巧,當初是祖母房裏伺候針線的,後來祖母見她乖巧伶俐才給了自己使。

榮箏想起上一世的事,紫蘇一直跟着她,還不到二十歲就死了,卻是為她而死的。

想到這裏,榮箏不由得多打量了紫蘇兩眼,聰慧秀氣,手也靈巧,不過是打翻了她的一樣陪嫁,又被旁邊的人唆使了幾句,她便賞了紫蘇一頓板子,紫蘇如何禁得起,因此下不了床,又添了些病症,竟然就這麽去了。

榮箏思及此處,心裏有些刺痛,上前攬着紫蘇的肩膀柔聲道:「別那麽急着趕,我又不趕着要,天氣冷,手也僵,去玩吧,紫英她們不是在後面玩沙包,你也去湊個熱鬧。」

紫蘇一臉的驚訝,向來自持矜貴的小姐何時如此的憐惜下人,搖頭道:「都走了,誰來伺候三小姐,奴婢還是守着小姐吧。」

【第二章改變行事風格】

榮家祖上是一般的耕讀人家,出過秀才、舉人,卻沒出過進士。入仕為官的,最高的也就只做過教諭而已。榮箏的高祖父書讀到三十歲,依舊是個秀才,心灰意冷,便跟着行商,做的正好是布匹生意,南到泉州,東到蘇杭,北至關外都走過。聽說他老人家頭腦極好,雖然書讀得不怎麽樣,生意卻做得風生水起,漸漸地就攢下了一份厚厚的家業。

等到家裏的布行開到了京城,兜里再也不缺銀子使,便一心想供養出能入仕的子弟來。曾祖父在高祖父的精心培養下,成為了榮家的第一個進士,累官至正三品的刑部尚書。後來到祖父那代,不用為生計發愁,又開設了族學,出了三個進士,祖父還是榜眼出身,可給榮家掙夠了臉面。之後祖父又考中了庶起士,入主了翰林,是一介有名的大儒,可最終只是翰林觀政,還沒有真正的入主內閣,五十三歲就去世了。祖母死後,牌位上也只寫着淑人的封誥。

榮箏的父親這一代一共三兄弟,父親行二。大伯父榮海字百川,兩榜進士出身,如今已官至都指揮僉事了。父親榮江,字清河,同進士出身,才點了宿州下面一個縣的縣令。雖只是個七品小官,但為官清正,口碑不錯,如今任期將滿,正等着上面提拔時,偏偏遇上了祖母去世,告了丁憂,回鄉為祖母守制。叔父榮渝,並沒有走仕途,而是接管了家中的庶務,打點榮家的生意。

在榮箏的記憶里,父親等到祖母的孝期一滿,受京中伯父的舉薦,後來得了同知的官職。從同知到知府,父親用了一年半的時間,後來到榮箏去世前,父親已任了按察使。一度她在廖家很有臉面,婆婆和丈夫也忌憚她幾分。

可惜好景不常,還沒等到父親再進一步,榮家就傳來了噩耗,父親和弟弟被收監,大伯父榮海也被免了職,那時候大伯父是正二品的大員。

榮家到底是怎麽倒的,她茫然不知,細細想來,莫非是父親得罪了什麽人,還是中了什麽圈套,距離家亡還有十七年,榮箏想,這十七年足夠她找到當初的真相。之前父親一直順風順水,倒沒多少的擔憂。

想了一番後,榮箏去給大伯母請安。大伯母方氏留她吃茶。

「箏姐兒要多吃一些,都病瘦了,這讓我想起你娘剛走,你跪在孝幔後面,慘白的小臉只有巴掌大。」

榮箏自然記得,那是她已經快五歲,能曉事了,想到母親的去世,她心裏猶如被針扎了一下,強顏歡笑道:「謝大伯母關心。」

方氏點頭說:「你大伯父在任上,我要主持一家的中饋,還要管教幾個兒女,不常回來。你大伯父去年開春原就要接你祖母上京去,哪曾想她老人家最終沒有等到開春。」

說著,她眼角就濕了,捏着手帕,當著榮箏的面拭了拭眼角。

榮箏聽了忙道:「伯父、伯母孝順,只可惜祖母沒這個福分。」

「誰說不是呢,箏姐兒長大了也知道寬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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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女福多多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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