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下午,她正歇會兒在喝茶時,珊瑚進來稟道:「王妃,馮大總管求見。」
秦肅兒點點頭。
再次回府後,她記得見過馮大總管幾次,但他都是低着頭在聽蕭凌雪的吩咐,好像有意無意在迴避着什麼,她也沒放在心上。
馮敬寬躬着身子進來。「老奴見過王妃。」
台詞他已演練好了,老奴年事已高,請王妃准許老奴告老還鄉云云。
昨兒夜裏他悄悄進宮見過太后了,也把自己對王妃做的胡塗事向太后坦承,太后責罵了他幾句,最後嘆了口氣,說王妃若鐵了心要趕他出府,她也不能說什麼,她會為他準備一大筆銀子讓他回老家贍養晚年。
「馮總管,你來得正好。」秦肅兒看着他道。
馮敬寬心想,該來的還是會來,無妨,他已有了心理準備,王妃容不下他也是自然的事,他並無怨言,只是不能看着小主子誕生,着實遺憾罷了,主子可是他自小看到大的呀。
「王妃有何吩咐?」他斂了心神,忍住老淚,屏息以待地問。
把他趕走沒關係,可大廚房裏的人是無辜的,他們是受到他指使才給瑞草院冷飯餿菜的,他必須要為他們求情,讓他們留下來,才能安心的離開。
秦肅兒咳了聲,說道:「馮總管,我給你的哮症偏方,你可有按時服用?」
馮敬寬一愣,本能的點了點頭,「有。」
「癥狀可有好些了?」
他又是一愣。「回王妃的話,老奴好了許多。」
她欣慰一笑。「那就好,切記,要時時記得保暖,適度的運動,要多曬太陽,我再給你開帖食補方子,多食有益。」
馮敬寬怔怔地道:「王妃,您不是要趕老奴離開王府?」
秦肅兒不解地道:「我為何要趕你走?我還要忙惠仁堂的事務,日後恐怕也無暇顧及府里的事,還要馮總管為我分憂解,多多擔待。」
他感到五味雜陳,「可老奴先前對您……多有不敬。」
秦肅兒心裏好笑,何止不敬,他是存心不給瑞草院活路啊。
蕭凌雪也對她說過,得罪過她的人,任憑她處置,包括太後派來的馮總管,可她才沒有那麼傻,既是太后婆母派來的人,非但不能趕走,還要好好收買他的心,何況她對操持府里的事根本沒興趣也沒耐心,有個現成人才在眼前,哪有不用的道理?她把這件事輕輕放下,對她沒任何損失,往後他必定會對她忠心耿耿。
「我明白你是心疼荷花才會如此。」秦肅兒看看他局促的神情,微微彎起唇角,隨即神情一斂,嚴肅地說道:「不過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同樣不想荷花死,那是一場意外,我從沒有下令要人打死她,她死了,我也很難受,我已吩咐了執事嬤嬤,往後花花的祭日,一次都不可以忘記,我要親自上香。」
她這麼做也是在為原主贖罪,荷花因原主而死畢竟是事實。
馮敬寬眼眶一紅。「王妃……」
他都不知道那是意外,還主觀的認定是她要人打死荷花。
秦肅兒見他受用了,又語氣溫和地嘉勉道:「王爺一直倚重你,往後希望你也能成為我的左臂右膀,我一向缺心眼,管不了這麼大的王府,還要馮總管你幫我看前看后,我才能發揮所長,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也聽了她在外頭開了醫館一事,還救活了小太孫,當下他胸口一熱,慷慨激昂地道:「王妃放心,老奴雖然愚昧卑微,但將來一定為王妃盡心儘力!」
她頻頻點頭,「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馮敬寬一走,珊瑚便進來抱怨,「您怎麼就這麼放過馮總管?想當初他是怎麼對咱們的,連塊冰都不給。」
秦肅兒笑了。「這就是多給討厭的人一塊糖。」
珊瑚蹙眉。「奴婢在跟您說冰,您說什麼糖啊?您是不是肚子餓了要吃點心,廚房剛蒸好了栗子糕,奴婢去給您端來。」
秦肅兒笑吟吟地道,「去吧,多拿一些,順道把潤青、多兒叫來,大家一塊兒吃。」
皇上閱兵期間,蕭凌雪早出晩歸,沒什麼睡好,好不容易閱兵結束了,皇上給他放了幾天假,他便用力補眠了。
「王妃……」
夜裏完事,兩人未着寸縷的裹在錦被裏相擁而眠,心滿意足,好夢正甜,就聽到處間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叫喚。
秦肅兒睡眼惺忪的先醒來,蕭凌雪也隨之被擾醒。
秦肅兒被他折騰到大半夜,困到不行,呵欠連連地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不知。」蕭凌雪蹙眉,有些起床氣的揚聲問道,「何事?」
外面珊瑚怯生生地道:「凌寶肚子疼,疼得很厲害,滿地打滾,王妃能不能過去看看?」
蕭凌雪一聽就來氣。「那小子在搞什麼鬼?」
秦肅兒醫者本能,瞬間清醒。「珊瑚不是說了嗎,他肚子疼,滿地打滾。」
蕭凌雪更加不悅,「肚子疼不會去茅房,何來擾人清夢?」
「肯定是去過了,還是疼。」秦肅兒起身穿好衣裳,披上外衣,烏髮隨意用棉布條紮起,取了藥箱道:「我去看看,你再睡會兒。」
「什麼話?」蕭凌雪也起來了。「我同你一塊兒去。」
凌寶的房間就在旁邊的抱廈里,走路不用三十步,且都是在有屋檐的地方,可蕭凌雪還是把秦肅兒捂了個嚴嚴實實,怕她受涼。
房裏,凌寶果然是面色蒼白,痛得死去活來,秦肅兒讓他躺平,取出聽診器來細細聽診,面色十分凝重。
凌寶嗚咽道:「爺……小的快死了,小的死後……您要保重身子……還有,千萬不要忘了小的……小的也不會忘了爺的……鳴嗚……」
蕭凌雪沒好氣的道:「你閉嘴!有王妃在,你死不了。」
秦肅兒拍拍凌寶的臉,大聲問道:「凌寶,你回答我,是不是感覺到腰痛、惡嘔吐、腹部痛,還有血尿?」
凌寶冒着冷汗,不斷點頭「嗯、嗯。」
秦肅兒說道:「你是急性腎絞痛,這種痛會痛不欲生,起因是慢結石,簡單來說就是腎臟里有小石子,形成原因有很多,將來我再慢慢告訴你。」
凌寶完全愣住了。「石、石子?!」
秦肅兒對蕭凌雪道:「腎結石是很難得的經驗,你馬上派人進宮去找韓大人,讓韓大人帶針管和青霉素到惠仁堂與我會合,最好也把顧太醫和吉安帶上,還要派人去找劉大夫,同時派人去惠仁堂叫曉鋒、曉翠做開刀準備!」
蕭凌雪對她一系列的開刀前準備駕輕就熟了,很快便叫珊瑚速速去吩咐馮敬寬。
他們火急火燎,凌寶耳邊卻是響起了從前他為難秦肅兒時,秦肅兒對他說過的話——
我見五爺一面就走,只要確定他平家無事就好,你再不講情面,要知道人活在世上很難說的,改天你被人捅了或是哪個臟器損了,有個三長兩短落在我手裏,我可不保證會救你。
想到這兒,凌寶頓時頭皮發麻,「王妃……王妃娘娘……小的、小的知道錯了……求您手下留情,不要……不要把小的身上不該割的臟器給割了……」
蕭凌雪不悅。「胡說什麼?胡塗東西!你識得王妃也有一段時日,王妃是會公報私仇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