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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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人財路猶殺人父母,掘墳者他日無葬身處阿薇不禁想到了爺爺那天晚上與她回憶起喬家先祖的事情,以及爺爺對自己的多番叮囑,生怕自己行差踏錯。

難道爺爺是想告訴自己,辰軒和喬家先祖一樣是了不起的瓷器修繕大師,並非普通補瓷匠?

看着書案前忙碌的翩翩身影,她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從前他來小攤上的時候,就已知他的富貴,如今若說他是個街挑子,那是如何也匹配不上了。

原來她嫁的人不僅心善,更是個有本事的。她是越發覺得,上天待她不薄了。

晚飯時,阿薇鼓起勇氣,盡量與他多說話,好讓兩人儘快熟悉起來,辰軒卻只是用一兩個字回答她。

好在桌上的菜吃得乾淨,阿薇才收起了失落。

這日,直到深夜,辰軒仍在書案前忙碌,手邊放着三五個待補的瓷器。

阿薇等到眼皮打架,想等他忙完了,與他說幾句話,卻遲遲不見他停手,她終於忍不住走到書案邊,低聲道:“早點休息吧。”

辰軒沒看她,只看着手中的瓷器,“你先睡吧。”

阿薇實在困了,見他冷漠又專註的樣子,不好再多說什麼,轉身上床靠里睡下,心裏卻想着一件大事——明天可是回門的日子,他不會忘記了吧?

辰軒估摸着她差不多睡著了,才放下了手中的活兒,將那些待補的瓷器收了起來。

揉了揉眼睛,他實在有些疲憊了。他並沒有夜以繼日作業的習慣,只是不習慣屋子裏多了個陌生人,不想費神和她說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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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心裏擔心着回門的事兒,阿薇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第二日在天色稍明的時候就醒來了。

輕手輕腳地洗漱整理一番后,見辰軒側躺在地鋪還未起來,她想他昨夜一定睡得很晚,便將門小心關好,在廚灶前忙碌起來,做好早飯,肚子有些餓了,聽屋裏並沒有起床的動靜,就取了自己那份先吃過。

洗刷了碗碟,回屋見辰軒還躺着,阿薇悄悄在他席邊蹲下。

她很想要叫醒他,因為天色已經大亮了,這裏離水竹村的路程算是遠了,要是他再不起床,估計到了那裏便是午後了。

可看着他熟睡的樣子,又真的不忍心叫醒他。

此刻已有微光透過竹簾射入,阿薇大着膽子,埋下頭去看他,能如此近距離地看清楚他的臉,還是第一次。

這兩日他的臉都是緊繃著的,這會兒他睡着,臉龐卻顯得十分柔和,和她夢裏的人更接近些。隨着呼吸,他兩扇睫毛微動,在淺淺的眼窩上投下几絲陰影,竟有幾分孩童的純真。阿薇伸手觸了觸自己的睫毛,覺得他的睫毛比自己的長很多呢,真想也伸手摸摸他的睫毛。

她咬着唇,真的伸出手去——

這時,辰軒的身子卻微微動了動,她立馬嚇得縮了手。

似是早晨有些熱,他伸手掀開了一角被子,眼睛卻沒有睜開。

阿薇緩緩吐出一口氣,卻見他這會兒露出了僅穿着中衣的上身,中衣很薄,透出裏面緊緻而曲線分明的胸膛和臂膀。

毫無預料地瞧見這些,阿薇頓時面紅耳赤,趕忙起身,靜悄悄地退了出來。

她決定,不打擾他休息,今天就一個人回門吧。

********

下山到了鎮上,阿薇想着不能空手回去,便去市集買了些實用的東西,諸如雞蛋、米糧、豬肉之類。還好得爺爺給了她一個錢袋,今日便排上用場了,她付錢時才第一次打開看,裏面可是有足足二兩銀子。

到得水竹村,一路回家途中遇到不少村民。阿薇主動與他們打過招呼,發現他們看自己的眼神竟有些複雜,待相互走出一段距離了,她還隱約聽到村民們在背後議論着自己,卻聽不清是說什麼。

或許是新婚丈夫沒有跟自己一起回來,村民們少不了碎嘴一些,她並沒多想。

回到兩日不見的家中,阿薇倒有些興奮起來。小謹聞聲迎了出來,看到是姐姐,立馬撲到她懷裏,哇哇大哭起來。

“姐…姐…你沒事兒吧?”小謹感受到姐姐溫熱的氣息和完好的軀體,把她抱得更緊了。

阿薇不由失笑,真是沒想到回家會是這番景象。

“我好着呢。”阿薇揚了揚手中的口袋,笑道:“我還給你和爺爺買了好多好東西呢。”

阿薇扭動了幾下,見小謹沒有放開自己的意思。這時,月蘭也聞聲從廚房裏出來,她繫着圍裙,看來是在廚房裏幫忙。

“阿薇,你沒事兒吧?”月蘭也緊盯着阿薇,認真問道。

阿薇覺得莫名其妙,“你們這是怎麼了?”怕她嫁過去受苦了?

小謹抬起頭來,“姐,有人說——”

月蘭打斷了小謹,“阿薇,你家那口子怎麼沒來?”

阿薇如實道:“他昨天做活兒做到半夜,今天還歇着,我改日再讓他隨我一起來。”

月蘭點頭哦了一聲,又告訴阿薇,喬老頭去鎮上擺攤了,一會兒便會收攤回來。

沒想到爺爺今天會出攤,阿薇想到他一個人既挑擔子又拿工具箱,還不知如何辛苦。她讓月蘭替自己忙着,打算下山去鎮上找爺爺。

見姐姐出去了,小謹嘟着嘴,問月蘭,“幹嘛不讓我說話?”

月蘭嘆口氣,“你看你姐完好無缺,身體正常,就當那天我說的話是謠言吧,她知道了反而難受。”

知道這傳言了,是個人都會害怕,害怕自己的枕邊人某天會不會剋死自己。再加上知道自己最親的爺爺明明曉得這些傳言,還是把自己嫁過去了,豈不是更加心寒。

既然阿薇與那鰥夫已做了夫妻,月蘭覺得,再說這些,自己就是做了壞人了,萬一那傳聞真是謠言呢。只是才兩天,鎮上這個傳聞就傳到了村裡,傳得人盡皆知,月蘭不知道,能瞞阿薇到何時。

小謹卻把嘴努得更高了,“這個鰥夫肯定對姐姐不好,不然怎麼會不陪姐姐回來?”

月蘭其實也覺得是這麼回事兒,只不過剛才阿薇輕描淡寫地揭過去,她不好意思多問罷了。

出門沒走幾步,阿薇覺得後面好像有人跟着,轉頭過去,見是自己的舅媽王氏。

真是許久沒見了,她雖不願看到這人,還是打了聲招呼,“舅媽。”

王氏一邊嗑着瓜子,一邊走上前來,漫不經心地問,“怎麼一個人回來呀?”

阿薇又解釋了一遍。

王氏吐出一口瓜子殼,故作關切地道:“不是說男方家裏不缺錢嗎?怎麼還這麼辛苦,晚上了還做活兒,仔細傷了眼睛。”

阿薇敷衍地笑了笑,她對王氏真沒有什麼好說的。

王氏卻不打算收口,她的話題才剛剛開始。

“阿薇,鎮上那個傳聞,看樣子你還不知道吧?”

阿薇蹙了蹙眉,不知道王氏葫蘆里要賣什麼葯,“什麼傳聞?”

王氏見她是真的不曉得,頓時興緻高漲,把自己聽來的鰥夫克妻傳聞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

聽到王氏講那新娘子死狀如何恐怖,阿薇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身,卻保持着質疑,“舅媽是說,這個鰥夫克妻的傳聞說的是我的丈夫?”

王氏眼神肯定地點了點頭。

阿薇想到村民們的竊竊私語,想到回家后月蘭和小謹的反應……

“舅媽,我還要下山買東西,就不和您多聊了。”

看着阿薇面色發白,急速離開的樣子,王氏心裏很是受用。

在王氏的眼裏,丈夫的這個外甥女就是個狐媚子一般的女人,不然自己的兒子為啥心心念念想着她,不嫌她家窮,不嫌她家拖累。從前青松不知背着自己拿了多少好東西給這個狐媚子,王氏想想就生氣。這也就罷了,她總算是替兒子打消了娶這個女人的念頭,可兒子卻遲遲不肯與陳家姑娘相看。這是為啥,不就是雖然娶不到,心裏還想着唄。

後來聽說這狐媚子得了十里八鄉頭一份聘禮,找了個覃州府的婆家。王氏忿忿不平,這種好事怎麼就叫這狐媚子碰上了。

直到她聽到了那個傳聞,心裏真是好不痛快。

王氏呸呸呸地吐出幾口瓜子殼,轉身得意地往回走了。

阿薇一口氣走到山腰了,覺得有些累,找了塊石頭坐下來,心裏回蕩着王氏的話,覺得盛夏的天氣竟有了些寒意。

卻又想着,這個舅媽向來和自己不對付,就算真有這個傳聞,她多半也誇大其詞,想嚇一嚇自己。

王氏又沒有親眼見到那新娘子的死狀,卻說得如同身臨其境一般,難道不值得懷疑嗎?

她覺得還是等見到爺爺好好問問,不能偏聽別人的言辭。

到了鎮上,阿薇尋了幾個爺爺經常擺攤的地方,都沒有看見人,最後遇到那賣糖人的小販,聽他說,爺爺已經收攤回去了。

她心知是與爺爺恰好錯過了,正打算沿着往回的路去追爺爺,轉身卻見一個修長的人影駐足在不遠處,在人群中十分打眼。他墨色的眉蹙着,一雙好看的眼正望着自己。

阿薇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辰軒,再想到那個傳聞,不禁有些恍惚。

這樣一個人真的是傳聞中擁有克妻命,在新婚之夜害自己妻子慘死的人嗎?為何看到他,便覺得這個傳聞必然不實?

此刻她只想着,他下山找自己,說明他還記着回門的事呢。

阿薇露出一抹淺笑,快步朝他走去。

阿薇在家中待了半個多月,辰軒的身影卻再沒出現在水竹村,她漸漸地習慣了每日傍晚都去山道上望一會兒,陪伴她的卻只有夕陽和歸鳥,猜測他或許在路上遇到什麼事情耽誤了,想起月蘭說的外面的事情,又變得害怕、焦急。

沒想過會在家裏待這麼久,她並沒有帶多少換洗衣裳,時間一長,村裡竟還有了說閑話的人,說她男人不要她了,之前買了那麼多東西送過來,就是要把她送回家。

想起辰軒之前要趕自己走的事,大約當時回來了,就是現在的情況吧,只是她想不明白,人的嘴巴怎麼可以如此惡毒,說得真真的,卻不是好話。

自覺跟村裡人沒什麼過節,也不曉得是誰第一個傳了這種話,直到有一天往井邊挑水,她聽到舅媽王氏就在不遠處的樹蔭下和別人吧嗒吧嗒,說她這樣的狐媚子,早先要勾他兒子,但青松人正直不受她勾引,後來又勾了個有錢人,但這有錢人玩膩了也不要她了,這不,人走了半個月都沒回來呢。

心裏倏地騰起一團火,阿薇放下擔子,提着水桶走到了王氏身後,王氏還對着幾個村婦繪聲繪色地說道,忽而見那幾人臉色都變了,自己腳下一涼,一桶涼水順着她為了兒子結親才新制的裙子上流下,濕了一地。

王氏急得張嘴就要罵“哪個不長眼的”,轉身見是阿薇,兩個眼珠子頓時瞪得像牛眼般大,顯然沒有想到。

“好你個小蹄子,欺負到你舅媽頭上來了!”她伸手就要去抓阿薇,被阿薇躲開了。

阿薇站直了立在一旁,趁着幾個村婦都在,也不對王氏客氣,“你算哪門子親戚,有你這麼做舅媽的嗎?我男人早回了大瓷山了,我在村裡留着,不過想多照顧我爺爺幾天罷了,哪兒輪到你在這裏嚼舌根。”

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王氏這般,真當她是聾子啞巴嗎?

那幾個村婦一聽,覺得阿薇說得也有道理,王氏在村裡本就名聲不好,只是她嘴碎,逮着個人就能說道半天,慢慢就把阿薇的事情傳開了,實則信的人也不多,只是閑話家常,本就是人的樂趣。

這會兒見阿薇來了,幾人也不好再聽下去,勸了阿薇幾句讓她別放在心上,就匆匆散了。

王氏卻哪兒甘心,拾起腳邊的枯枝就朝阿薇打去,阿薇抱着水桶抵擋,她年輕,身子比王氏輕盈敏捷,王氏追打了一陣,沒傷到阿薇一分,倒把自己累得彎下腰桿,氣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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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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