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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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人財路猶殺人父母,掘墳者他日無葬身處

辰軒一瞧,見那些東西顯然是她精心準備的。他早上走得急,全然沒注意到這個。現在說到吃食,還真有些餓了。有了吃的念頭,他的肚子禁也配合著咕咕叫了幾聲。

阿薇見從來雲淡風輕的辰軒這會兒臉上有了些不自然的神色,知道他尷尬了。

辰軒不語,轉身往屋裏走。

阿薇忙叫住他,“我給你做點吃的吧。”想到他今日未吃早飯,剛才在爺爺那裏又光顧着喝酒了。

辰軒頓住腳步,卻未回頭,聲音平淡如水,“不必麻煩。”

阿薇見他提步又走,忙又道:“我也餓了。”聲音卻不自覺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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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里跳躍着明亮的紅光,夏夜裏騰起絲絲煙火氣息。

辰軒支了椅子坐在露台上,看着前面的少女凝神在灶前忙碌。

姑娘家,身形嬌弱,腰肢纖細,鴉青色的頭髮在腦後綰出一個簡單的髻,大約手法不夠嫻熟,這會兒髻已有些鬆了,幾縷青絲垂至腰間,隨着她的動作時而貼合,時而飄逸,像輕柔的柳絲在晚風中漾起了漣漪。

她在鍋里注了水,彎腰在灶下煽火。她的頭低了下去,垂髮被她小心地撩到肩上,那張瑩白又紅潤的臉龐便看不見了,只露出一段白皙纖美的後頸。後頸上繫着一根絲帶,打了個結子,紅色的絲帶在雪白的肌膚上那麼耀眼,似乎因為系得有些緊,嬌嫩的肌膚上還留下了些淺淺的勒痕。

辰軒想起那日替她翻找衣物,曾摸到過那件東西,趕忙挪開了眼。如此盯着她看,真有些不君子了。

只過得一刻鐘,一碗香噴噴的湯麵便出鍋了,阿薇將碗遞給辰軒。

辰軒接過碗卻未動,想到剛才她手伸過來的時候,他更清楚地看到了她虎口上的疤痕。

他問道:“那塊燙傷,你沒去上藥?”如果及時上了葯,應該不會留下那麼明顯的傷疤,在雪白細膩的肌膚上,有些觸目。她在小瓷山上給自己舀水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當時卻沒有問出口。

阿薇摸摸自己的手,這才知道他是看到這個了,也不好說自己是捨不得花錢,只道:“我做活兒做慣了,這點小傷不礙事的。”

辰軒不再說話,執筷吃起湯麵來。

普普通通的一碗湯麵,配了青菜、雞蛋和剛採的菌菇,又切了幾片咸香肥美的臘腸,撒了些許香蔥,碗面上青紅黃白相間,顏色甚是誘人。

辰軒嘗了一口,麵條甚有嚼勁,湯頭雖不似鎮上面館裏用的老湯頭那般濃郁,卻難得有一種家常的清香味。

他很餓了,這碗面也足夠美味,不過他仍舊吃得很克制,不會狼吞虎咽。吃着吃着卻恍然想起她剛才說她也餓了,怎麼只煮了一碗?

他霎時明白她的用意了。

阿薇不好盯着辰軒吃飯,便自去洗漱了。

等辰軒吃過,又洗漱好進屋的時候,阿薇已經散了髮髻坐在床前了,一頭烏髮梳順了,在燈光下又柔又亮,像上好的緞。

辰軒的腳步有些滯住,她難道是在等他么?可他……

阿薇見他來了便低下頭去,伸出手指卷了卷自己的發梢,細聲細氣地道:“你還是睡地上的話,我給你加床褥子吧。”雖然是夏天,大山的夜裏卻是有寒氣的。阿薇知道他還是不會和她換地兒的,也不會和她一起睡,那至少不能壞了他的身子。

辰軒見她是說這個,心弦稍稍鬆開,不想拂她好意,便道:“好。”

阿薇便起身給他找了褥子鋪,辰軒則轉身到前面多寶閣上取了個物件。

待阿薇將褥子的邊角理好,起身見辰軒已走了過來,伸手遞給她一個小瓶子。

阿薇遲疑着接過,有些不解。

辰軒道:“祛疤的藥膏。”

手藝人的手最重要不過,他在研究技藝時也偶有受傷的時候,雖說男人手上留疤並不是什麼大事,但若傷痕纍纍,難免給人技藝不精的錯覺,他便尋了這種珍貴的藥膏,這會兒卻想着給她更合用了。

“謝了。”阿薇看着他,羞澀地抿了下唇。

辰軒點了點頭,往地鋪上坐下。阿薇知道他要睡了,不再說什麼,也吹了燈往床上去。

縮在被窩裏,阿薇摸了摸自己虎口,又摸了摸那瓶藥膏,心裏好似三月的春風拂過,暖洋洋的。

外間,卻起了大風,掛在屋檐下的瓷鈴鐺響得急促而劇烈,過了半晌,風停下,屋頂上響起大雨落下的聲音,氣溫驟然清涼了幾分,阿薇把露在被子外的胳膊收了回來。

她忽而想着他睡在地上,今日又喝過不少酒,要是吹風着涼就不好了。

“你把屏風移到鋪前吧。”阿薇隔着幔帳對他道。

外面傳來他清冷的聲音,“不必。”

“會着涼的。”阿薇強調。

他仍舊無所謂地道:“不會。”

阿薇捏了捏被角,有些失落地蜷在了被子裏。

半晌,她聽到外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虛開帳幔,依稀看到夜色中他修長的輪廓——他把那屏風移到前面了,不然隔着屏風,她哪兒能看到他的身影呢。

阿薇無聲地笑了笑,又縮進了被子裏。

這個人還真是彆扭呢,總是要做出冷冷的樣子,實際也並不是完全不聽取意見。

阿薇想着,他性子這般古怪,大抵是七年來生活在流言的陰影下所致。

他從繁華的覃州來到偏遠的青釉鎮,大抵也是為了避開那些流言吧,只是沒想到還是有人把流言傳了過來。新婚那夜他就提到過自己名聲不好,委屈了她,他以為她是知道的,他並不是刻意隱瞞。

他這幾天對自己冷淡,也不願與自己同床,也許是害怕自己某天後悔了,害怕了,想給自己留條退路。

好些事上能看出他性子雖冷淡彆扭了些,但心腸卻是好的。難怪那老婦說他面冷心熱了,還真是如此。也不知他這些年究竟經歷了什麼,從前的性子又是怎樣,如今這樣倒叫人覺得有些心疼了。

阿薇想明白了這些,便覺得心裏沒有之前的不踏實了,她已經嫁過來了,也從未想過離他而去,如今只盼着自己能得他信任,兩個人一起好好過日子。

大雨變得淅淅瀝瀝,落在屋頂上的聲音滴答滴答,像韻律舒緩的曲子,極富助眠效果,阿薇很快甜甜睡去。

辰軒卻有些輾轉反側。

只是移了一道屏風而已,他卻覺得那女子的氣息近了許多。

這七年,他若非尚存一絲對補瓷技藝精研的執念,早就活得如同廟裏的和尚般四大皆空了,如今他的心緒卻因為一個女子而波動,這是否說明他並不是真的做好了孑然一身的準備?

奇怪的是,他對自己的變化並不像預想般懊惱。

她話不多,並沒有影響到他的生活,她做的飯菜十分可口,反倒解決了他不擅烹調的麻煩。

就這麼生活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既已娶了她過門,隨意和離或休棄,總歸對她有礙……

********

山中不覺時光流轉,悠悠已過數日。

這一日早上,阿薇準備做早飯,卻發現家裏已經沒有可用的食材了。辰軒便提議去鎮上吃,順便採買些食材回來。

到了鎮上一家名叫吉祥居的館子,辰軒帶着阿薇徑直上了二樓雅間。阿薇還是頭一次來這樣的地方,但她看夥計對辰軒招呼殷勤,知道他是常來的。

二人臨窗坐下,辰軒對夥計和氣道:“照舊來那幾樣,只是要變作雙份,再添一份杏仁羹。”

待食物端上來,阿薇一眼便從各色吃食中看到了眼熟的兩樣——五種口味的糕點和香滑的蛋羹。她霎時想起自己嫁過來的第一頓早餐,想來該是出自此處了。

辰軒看似隨手般將杏仁羹挪到阿薇面前,而後無言地吃起了其他食物。

阿薇卻知道他是特意給自己點的,心裏愜意,吃着那杏仁羹,覺得更甜了。

這幾日,她感覺到了辰軒的變化,雖然他還是話不多,但面容不再那麼冷峻了。之後幾日沒有下雨,但那屏風自挪了位置,就沒有再挪回去。

飯畢,辰軒見桌上還剩了不少食物,看了快打飽嗝的阿薇一眼,道:“你吃得太少。”

他叫了平時的雙倍量,似乎高估了她的食量。想起平時在山上,他都是先離席的一個,並不曉得她的食量。如今看她弱質纖纖,原來是吃得太少的緣故。

阿薇有些不好意思,她不知道自己的食量如何,大約是算小的吧。爹娘過世后,爺爺一個人拉扯她和弟弟兩個人,那時能吃飽飯就不錯了,哪敢把胃口撐大了浪費糧食。今天她看到那麼多食物不忍浪費,已是超常發揮了。

結賬的時候,辰軒見阿薇盯着剩餘的食物戀戀不捨,便讓夥計把剩餘的食物包了起來。

阿薇看着辰軒拿了不少錢付賬,頓時覺得手裏的油紙包沉甸甸的。

辰軒側頭問她,“可要用食盒裝一些糕點、蛋羹、杏仁羹回去?”他見她剛才把這幾樣吃得乾淨。

阿薇想到這一頓花銷那般大,趕忙擺了擺手,“不用,不用。”

辰軒點點頭,想到從前這樣帶回去過,確實不如新鮮的好吃。若是她喜歡,以後常帶她來便是。

阿薇卻是知道他年紀的,低聲答道:“七歲……也不算很多。”

辰軒這才知道原來她十八歲,倒比自己猜測的大了一兩歲,大約是她羞怯的模樣和鵝蛋臉上的兩個酒窩,顯得人稚嫩了。

他又問:“你可是自願嫁過來的?可有誰逼迫你?”

阿薇很奇怪他為何會問這些話,莫非他覺得自己嫁過來是家裏人貪圖那些聘禮,強迫了自己?她抬頭認真答道:“是自願的。”說罷,撞上他冷霧繚繞的雙眸,覺得那裏深不可測,不由又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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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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