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倒吸幾口涼氣，顧懷柔捂了捂心口，眼神發直，嘴裏忍不住喃喃，「不過是被休回去而已，怎麽會這樣想不開……」
「你說得輕巧。」秦解語嗔怒地看着她，「換做是你，因為謀殺夫家子嗣被休回娘家，你能受得住？更何況她害的是相爺的子嗣，肯定沒少被家裏責難。雖然……」語氣一轉，秦解語突然詭異地笑了笑，睨着顧懷柔道：「雖然她也不是真的害死了爺的子嗣。」
背後微寒，顧懷柔驚愕地抬頭看着她，聲音發緊，「秦姨娘這是什麽意思？」
「明人不說暗話。」低頭掃了她的腹部一眼，秦解語輕哼道：「你這肚子裏有沒有過爺的子嗣，我是清楚的。本覺得不是什麽大事，只不過是爭寵的手段罷了，也就不曾想給爺說。但是如今竟然出了人命……」
顧懷柔震驚地看着她，「你怎麽會知道？！」
「世上的事兒就是有這麽巧，你那日找進府來收買了的懸壺堂大夫，我也認識。」秦解語嫵媚一笑，理了理自己的鬢髮，「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顧懷柔渾身發抖，眼裏滿是驚慌地看着她，「你想怎麽樣？」
「別緊張啊，到底都是相府的人，我也不會有趕盡殺絕的心思。」秦解語看着她道：「只要你幫我個忙，這事兒就會爛在我的肚子裏，誰也不會知道。」
微微睜大了眼睛，顧懷柔的瞳孔里映出了秦解語的臉——眉心的菱花妝灼灼燙人，一雙眼裏含着令人渾身發冷的笑意，像美麗的妖精，舔着嘴邊的血看着她。
姜桃花細心挑選了衣裳和首飾，又讓青苔去管家那裏領了新的螺黛胭脂，然後坐在妝枱前仔細比較哪個妝更合適。
正畫著呢，青苔就進來通稟了一聲，「主子，顧姨娘來了。」
顧懷柔？姜桃花一愣，轉頭就見這人一臉蒼白地走了進來，到她面前行了個禮，「姜姨娘。」
「不是剛剛沒了孩子，要養着嗎？」好奇地打量她兩眼，姜桃花坐着沒動，「怎麽倒是跑我這裏來了？」
臉上一片慌張，顧懷柔也顧不得旁邊還有丫鬟在了，直接朝姜桃花跪了下去，「姨娘救命！」
青苔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她，「姨娘與我家主子是平等的位分，切莫行此大禮。」
「你們先出去。」顧懷柔哽咽着看了青苔和自己旁邊的越桃一眼，眼含哀求。
姜桃花抿唇，看了她兩眼，朝青苔點了點頭。旁邊的丫鬟便一串兒都出去了，關上了門。
「先前是我小心眼，以為姨娘要和我過不去，所以才會那般對姨娘，險些冤枉了你。」顧懷柔抬頭，情真意切地看着姜桃花道：「眼下大禍臨頭，我才發現姨娘一直是為我好的，特地來請姨娘原諒，並且救我一命！」
「這是出什麽事了？」姜桃花抿唇，「你要讓我救你，也得讓我知道情況。」
顧懷柔眼淚橫流，哭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起身到旁邊坐下，哽咽道：「我被懸壺堂的大夫騙了，他說我懷了身子，我就信了。結果是假的！姨娘也知道這府里的情況，當時我已經是騎虎難下，只能認了，沒想到那大夫現在反過來威脅我，說要是不拿出三千兩銀子給他，就要將我假懷孕嫁禍孟蓁蓁的事情告知孟府！如此一來，爺也就會知道了，那我就定然會沒命了啊！」
竟然真的是假懷孕？姜桃花眼睛直眨，獃獃地看着她。
敢這樣什麽都告訴她，那顧懷柔就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吧。先前還企圖咬着她不放呢，現在倒是醒悟了。
不過……姜桃花笑了笑，很是莫名地看着她，「這關我什麽事呢？」
能置身事外，她為什麽要去蹚這渾水？又不是渾身發聖光的觀音菩薩，顧懷柔的生死，從她與自己反目那天開始，就與自己沒什麽關係了吧？
瞪大了眼，顧懷柔顫抖着道：「咱們不是聯盟嗎？說好一條船上的。」
「這船姨娘已經先跳了，現在渾身濕漉漉地想再上來，我也怕船沉。」姜桃花笑得甜美，「不如你再去尋另外一艘船吧。」
……真是難纏！顧懷柔咬牙，這姜姨娘看起來溫溫柔柔，人畜無害的模樣，心思怎麽就這麽深，這麽會防人呢？
「眼下這府里，只有姨娘能救我了。」就當沒聽見她前一句話，顧懷柔厚着臉皮道：「這府里其他的人我都信不過，就算有三千兩銀子，也不敢放在別人手裏送出去。而我自己又是養身子的時候，貿然出府，怕是要引人懷疑。我這輩子沒求過人幾回，這次姨娘若是願意幫忙，那懷柔必定重謝。」
「哦？」姜桃花終於把身子坐直了，「能有什麽重謝？」
「姨娘想要什麽？」
摸着下巴想了想，姜桃花道：「有來有往，既然這次我幫你免一次罪，那你要報答我，下一次有什麽禍事落在我的頭上，你可要無條件出來幫我頂了。」
顧懷柔稍微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
「好吧，既然是舉手之勞，那我就以出門買首飾為由，去問夫人要出府的牌子。」站起身，姜桃花道：「你把懸壺堂的地址給我便是。」
「好。」顧懷柔點頭，「但是你最好一個人去，連身邊的丫鬟都不要告訴，這畢竟是關乎我性命的事情，多一個人知道，我就多一天睡不好覺。」
「知道了。」姜桃花毫無戒備地點頭，「我連青苔都不會帶的，出府就打發她去別處便是。」
鬆了口氣，顧懷柔伸手拿了銀票出來給她，又將懸壺堂的地址寫了，放進她手裏。
姜桃花接着，看了一眼便笑咪咪地送顧懷柔出去，信誓旦旦地保證今日一定辦成。
顧懷柔放心地離開了，心裏甚至還有點愧疚。姜姨娘雖然是要她付出代價才肯幫忙的，但到底是伸出了援手，說明她的心很善良，欺騙這樣一個善良的姑娘，她也是有些於心不忍的。
不過……誰讓這世道這麽殘忍呢？不是她遭殃，就是自己遭殃，總得倒霉一個。只希望秦姨娘下手別太狠，困住姜姨娘兩天就得了。
嘆了口氣，顧懷柔回去了溫清閣。
【第二十五章又遇到景王】
善良的姑娘姜桃花笑咪咪地把青苔招來，嘀咕了一陣之後，去梅凈雪那兒拿了牌子便微服出府。
門口有人蹲着在看，發現姜姨娘也的確是膽子大，當真一個人上了馬車，沒帶那身手靈活的丫鬟。
馬車上，姜桃花撐着下巴看着手上的紙條，問了外頭的車夫一句，「你確定這上頭寫的是懸壺堂的位址嗎？」
「確定，奴才經常去的，自然清楚。」
「這樣啊。」姜桃花點頭，打了個呵欠道：「那就辛苦你了，我先睡會兒，到了地方喊一聲便是。」
「奴才遵命。」
馬車骨碌碌地行駛在路上，從官道上一路出城，往郊外駛去。
車夫繃緊了身子，眼瞧着要到地方了，卻聽見耳後突然有人問了一聲，「這不是去懸壺堂的路吧？」
嚇了一跳，車夫連忙回頭，就見姜桃花臉上沒有半點睡意，一雙眼睛盈盈泛光，溫柔地看着他。
心神微動，車夫拉了拉韁繩，小聲道：「的確不是，顧主子吩咐，讓奴才把您帶去前頭有樹林的地方。」
「哦？去那裏干什麽呢？」
「這個奴才不知道。」眼神發直，車夫喃喃說著，臉上也有些愧疚，「姨娘若是現在想回去，奴才就將您送回去。」
微微一笑，姜桃花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你慢些駕車就是，我也不能讓你難做。」
多好的主子啊！車夫感動極了，完全沒想過自己為什麽突然說起了實話——他可是收了不少錢的！
馬車繼續在小道上前行，前方不遠處的樹林裏，已經有不少人在埋伏，等待她的到達。
不過說來也巧，景王今日恰好也出城了，打算去西山腳下安排禮儀，好迎接皇帝。然而走到半路，不經意地一掃，就看見左邊的一片樹林裏有動靜。
「什麽東西？」眉頭一皺，穆無垠趕緊揮手讓身後的護衛過去，「把他們抓起來，父皇出巡的時候，這方圓十里都是禁區，不能有人。」
「是！」護衛應了，提着刀劍就沖了過去。
姜桃花正笑咪咪地在拖延時間，青苔已經去官府報案了，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