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是無奈的分離
――我想,人世間最為無奈的分離便是生與死,從未想過如此,存在於我最美好青春的少年,只剩下了一張臉色蒼白如雪的相片,相見變成了最遙不可及的奢望。
小七的打趣,並不是一次兩次,我對此早已免疫,並為之沾沾自喜:“怎麼,小七,你撿到牙齒了?快給我看看唄!”說著,我便撓起小七的痒痒來:“快,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呢。”
小七咯咯笑着把我推到一邊,翻了個大白眼:“五姐,這就是個誇張手法而已!你太得意了啊!不過你跟顧大帥哥這樣是怎麼回事啊!”
“我們就是朋友而已啊!”我對此深信不疑,回答坦然。
“切,每次都是這個答案,我才不信呢!三姐你信嗎?”
坐在床上的電視劇狂熱者,堅定的來了一句:“我不信!”
得了肯定的小七得意起來:“悠悠,你信嗎?”
一直安靜看八卦的悠悠,是另一專業的女生,是我們寢最小的一個,此時得了小七的發言通行證,立馬濤濤如縷:“才不信呢,我經常看到顧大帥哥跟在薇薇姐身邊,眼神特別寵溺,特別溫柔。”
起子不准我提他小名,我亦不願聽到黃帽兒這個稱呼,這成了我們眾多秘密中的一個,因而我白了兩個小八卦一眼,悄聲自語:起子對誰不溫柔。
任由她們八卦,我心裏卻突然的湧出一股極大的悲傷,其實也並非突然,為了高考,我與那個少年約定高考前一個月不再聯繫,待到高考結束,再約定見面,如果能考到同一所大學,那便再好不過。
高考結束后,我興奮的打開軟件,卻不見他的一條消息,一連幾天,他的頭像一直灰白,聊天記錄里永遠都是我一人的獨白,我驚慌,卻不知所措,我強烈要求去看一看松花江,卻被父母拒絕,起子也不知忙些什麼,終日見不到人影。
填志願前一天,我心急如焚,給那少年發了無數的消息,他的頭像確是如一的灰白,填志願的那一天,我遲遲不肯做決定,躲在房間裏,對着灰白的頭像愣神發獃,填好志願的那一天,我抱着些許的希望,一遍一遍刷着:
我到不了你的城市,我填報了另一個城市的學校,但離你更近了。
如果可以,你會跟我報同一所學校嗎?
你到底在哪裏?
我們會在一個城市,一個學校嗎?
為什麼不回我
……
到最後,淚水嘀嗒嘀嗒的往鍵盤上打着,我將自己埋進了被子裏,在房間裏沉默了好幾天,好友的邀請都被我一一推脫,直到那天傍晚……
“黃帽,跟我去個地方!”消失了一段時間的起子突然奪門而入,二話不說的將我拉出了門,而我,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就被他塞到了電車後座。
坐在起子電車的後座上,靠在他寬大的背上,海濱路上風景獨好,海風清爽,餘暉映襯下的海水磷光點點,而我卻無心風景,淚痕在起子背上匯流成注,我跟他,一路無話。
那一晚,青春祭奠式一般,坐在常去的礁石上,起子從車上拿來我一直喜歡的綠豆海帶糖水,塞到死屍一般的我手上:“拿着!”
我機械的拿着,那天海風有些大,吹打的海浪,濺起的海水打濕了我的睡衣發尾。
回來的路上,大雨突降,回到家的我狼狽不堪,卻因為起子給的一個承諾,第二天便滿血復活,父母以為我報不到喜歡的學校,其實我只是沒有報到喜歡的那個男孩所在的城市的大學。
如今我已開啟大學生活,那個少年的頭像卻再沒亮過,而每天關注一下他的頭像,成了我的習以為常,習以為常的每天承受着期望與失望。
11月10日,我的生日,也是那位少年的生日,起子的承諾便是在我生日附近,帶我去一次松花江,去尋尋那位少年的足跡。
還剩兩個周,我怕起子忘記,早早就提醒了他,他卻發給我訂票的信息,那一刻,我的心暖暖的,但更多的是將有機會見到那位少年的激動。
周六上午到達長春,入眼果然白茫茫一片,皚皚白雪讓我興奮不已,綿軟冰涼的雪,原來摸起來這麼舒服,在周遭怪異的眼神中,我拉着起子開始撒歡起來,為了更好的興緻,就近找了個公園,玩得不亦樂乎,拍了無數的照片,但到了下午,我跟起子便開始一聲接一聲的咳嗽,熱情散去,留下耳朵鼻子紅得滴血,快要掉下來一般,手腳快無知覺。
查過天氣,但我跟起子穿得還是不夠,因為我們連羽絨服都沒有,摸進店裏,一人買了一件羽絨服,各種裝備齊全后,我問起子:“起子,我們要去哪裏?”
我沒有足夠的獨立能力,對起子的依賴性一直很強,不知道那位少年在哪裏,我漫無目的的依賴着起子,起子卻很有保證的告訴我,讓我跟他走,我便無條件的跟他走了。
到了吉林江南,照片里曾經出現過的熟悉的場景出現在我面前,我興奮極了:“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我把你珍藏的那些圖片發到貼吧里,一問,立馬就有人回復我了,很快就確定了!”
“你真棒!”
“他生活的圈子應該就是這裏吧,但是我沒有辦法找到確切的地方了,你不一定能看到他的。”
我不認命的一直發消息,發了一張我在雪地里的照片,場景跟他發過來的照片無異,只是多了一個我。
在嗎?我來到這裏了。
還記得我們的生日就在今天吧,記得說過我們一起過18歲生日吧!
你在哪裏?
你不能忘了吧,今天是我們的生日啊!
……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居然看到了久違的頭像亮了起來,激動不已的我急忙發了個微笑過去,卻不想系統提示我們不再是好友,我不敢置信的又發了幾次,那醒目的紅嘆號卻一條條的出現。
在雪地里,我哭得稀里嘩啦,淚水與雪融為一體,化作潔白的冰晶,這是我的十八歲,記憶深刻的十八歲。
起子一直在我身旁,果真拿着紙巾給我擦着眼淚,可小小的紙巾,又怎能擦凈我心中的那一涌淚泉,地上的冰晶越來越大。
人為何會流淚呢?為何會從清澈的眼裏湧出水來呢?難道人眼真的是兩汪泉水嗎?為何心痛的時候就會湧出來呢?難道心是解鎖泉水的鎖,而心痛,是鑰匙嗎?
復古的路燈,昏黃的燈光,縷縷霧水,如夢如幻,快快醒來,這定是個夢,一個噩夢。
我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到了住宿的酒店的,只記得自己蹲在地上,手腳冰涼麻木,面如死灰,本以為就這麼深刻的度過生日,卻不想手機里又傳來消息,那個少年又加了我,上面僅有一句話:廈門街xx花園x棟二x單元x號。
我再發消息過去,頭像一直是黑的,我急忙叫着起子一起過去,路上已沒車,慶幸住得近,我一路跌跌撞撞走過去,也沒花了多少時間。
敲打值班室的門,我迫不及待的想要進去:“大爺,你好,我要去找我朋友,x棟二x單元x號,麻煩你開一下門。”
大爺開了門,讓我跟起子進去,到了樓下,之前所有的陰霾都褪去,我忐忑不安的走了上去,想着給我開門的會是怎樣一位少年,我該怎麼開始談話,我想問他為什麼這麼久不理我,為什麼要把我刪了,為什麼有太多的為什麼,樓道有距離,我的思緒卻已飄遠。
按下門鈴那一刻,我的心突突跳的厲害,我幻想過千萬種見面方式,卻沒有預料到門縫裏出現的是一位臉上佈滿滄桑與淚痕的女人,我愣神了:“請問您……”
“進來吧!”
我沒說完話,她便打開了門請我們進去:“屋裏雜亂,不要介意。”
“您知道我是誰?”我跟起子進來,輕輕關上門鎖,我便好奇問着。
“知道!”女人說著,轉身進屋,不知尋找什麼。
我提高嗓音,小心詢問,在這個充滿悲涼氣息的屋子:“請問澗溪是住這裏嗎?您是澗溪媽媽嗎?”
“是!”女人說完,從屋子裏出來,拿着一個黑色的筆記本出來了:“澗溪說過,也許有天,薇薇過來,千萬不要讓她來找我,我剛剛刪了你,但我又後悔了,他一直想親眼見你一面。”
“阿姨,澗溪呢?”
“澗溪他……”女人顫抖着雙手,從筆記本下面拿出來一張照片,遞到了我的手上。
相片上一張帶着微笑的臉,瘦弱蒼白,不見一分顏色,與雪地融合,無異於一張黑白相片,我好像明白了什麼,紅腫的雙眼再次淚涌,卻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阿姨,澗溪呢?我想見他。”
“澗溪在高考的那天走了。”
得到確切的消息,我拿着那張照片,看着五官清秀的男孩,身體顫抖得厲害:“怎麼會!為什麼?”
“這應該是澗溪想留給你的東西,你帶走吧!”女人說著將那個黑色的筆記本交到我手上,拿走了我手上的照片,有些哀怨:“澗溪不願我思念他,臨走前再三囑咐我一定要把他所有的東西隨他一起火化,澗溪說,他想化成灰燼,變成一棵樹,化作另一種生命存在,所以我在墓園種了一棵樹,沒有墓碑,澗溪說他這一生短暫,沒有事迹,也不想我一直去惦念他。”
“這個筆記本澗溪一直拿着,我沒打開過,澗溪跟我說過你,我捨不得,偷偷留了這個筆記本,還有這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