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票》 第二章(2)
黃玉昆聞言驚恐,卻只道:“下官明白。”瑞王爺嘆道:“聖意已決,仗是要打羅!”黃玉昆擦着汗,問:“王爺,萬一,萬一湊不齊銀子怎麼辦?”“沒有萬一!范其良的腦袋抵不了三百萬兩銀子!”瑞王爺望望黃玉昆的腦袋,“你黃玉昆的腦袋也抵不了三百萬兩銀子!”黃玉昆雙腿哆嗦着,不敢抬頭。瑞王爺急促地走了幾步,面壁而立,背着黃玉昆,低沉着聲音問:“玉昆,真的湊不齊銀子怎麼辦,你想過嗎?”黃玉昆惶恐道:“下官不敢想。”瑞王爺回過頭來:“玉昆,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黃玉昆道:“請王爺明示。”瑞王爺說:“真的湊不齊銀子,無非是范其良掉腦袋。”黃玉昆驚恐萬狀:“啊!”瑞王爺瞪了黃玉昆:“你難道要我掉腦袋不成?你先摸摸自己腦袋!”黃玉昆嚇得雙腿哆嗦。瑞王爺說:“萬一追不回銀子,肯定有人要掉腦袋的。可是義成信呢?”黃玉昆說:“抄了它。”瑞王爺眯起眼睛望着黃玉昆:“書獃子!”“那……王爺意思……”黃玉昆試探道。瑞王爺說:“抄肯定是要抄的。但抄與不抄,現銀都弄不了多少。你再往下想想。”黃玉昆說:“對對,義成信的銀子都放出去了。”瑞王爺臉上掠過一絲冷笑:“義成信生意做得很大,放出的銀子何止三百萬兩!”黃玉昆眼睛一亮:“下官明白了。”瑞王爺問:“你知道怎麼辦了嗎?”黃玉昆點頭回道:“銀子湊齊了也就罷了;真湊不齊,得把義成信的賬冊繳了。”瑞王爺倒背雙手,道:“是啊,真抄了義成信,往裏面存了錢的百姓怎麼辦?那都是千家萬戶的血汗錢啊。朝廷終究還得替百姓着想不是?我們可以將義成信更換門庭,重新開張。如此以來,百姓存的銀子跑不了,朝廷的銀子也不愁回不來。百姓知道是朝廷把這事辦利索了,豈不要圍着紫禁城山呼萬歲?”黃玉昆笑臉奉承:“王爺可是菩薩心腸,心裏總裝着百姓。”瑞王爺道:“皇上時刻訓諭本王,大清江山是大家的江山。我們只有心裏時刻裝着百姓,才能把這江山坐穩了。”黃玉昆道:“聆聽王爺教誨,下官更覺責任重大。下官這就下去安排。”黃玉昆告退出去,陳寶蓮進來,說:“王爺您請用膳。王爺,奴才瞅您今兒個身子不舒坦,那戲……”瑞王爺擺手道:“哪怕天要塌下來了,本王戲還是要看的!”瑞王爺用過餐,奴才們遞上茶漱口,遞上銀牙籤剔牙,遞上熱毛巾凈臉。一應如儀。陳寶蓮進來:“王爺,奴才都安排妥了,請王爺看戲去。六貝勒、九格格也都在那邊候着您哪!”瑞王爺抬起手,兩個丫鬟忙摻了,慢慢兒往戲樓去。陳寶蓮吆喝一聲,弦歌大作。台上唱戲的是楊松林送來的新角兒,唱的是《西廂記》中的一折。紅娘唱道:“小姐小姐多丰采,君瑞君君濟川才,一雙才貌世無雙。堪愛,愛他兩意和諧。一個半推半就,一個又驚又愛……”李然之同周二站在暗處,打量着奕昕和玉麟,臉色驚駭。陳寶蓮哈腰站在瑞王爺身邊,朝台上的角兒指指點點:“楊松林說他不懂戲,專門從京城請了師傅去,才挑中了這麼幾個。”瑞王爺點着頭,一臉沉醉。奕昕的座位同瑞王爺並排,玉麟緊靠哥哥坐着。陳寶蓮低頭過來,在瑞王爺身後附耳嘀咕幾句。玉麟見陳寶蓮居然可以同王爺附耳說話,瞟了一眼,說:“五王叔家規矩真新鮮,也太讓奴才上臉了。”瑞王爺岔開話題,笑道:“玉麟是個乖孩子。”玉麟說:“我打小喜歡聽五王爺唱戲。”奕昕道:“是呀,五王叔戲台上的功夫,真叫小侄佩服。您是台前自己能唱,台後又能調教奴才們唱。”瑞王爺聽出些弦外之音,笑道:“六貝勒想跟本王學學唱戲嗎?”奕昕笑道:“小侄愚鈍,學不來!”這會兒台上唱的是《玉簪記?偷詩兒》一折。陳妙常唱道:“難提起,把十二個時辰付慘凄,沉沉病染相思。恨無眠,殘月窗西,更能聽孤雁嘹嚦……”奕昕若無其事,專心看戲。瑞王爺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招呼陳寶蓮側過頭來。陳寶蓮問:“王爺有何吩咐?”瑞王爺問:“楊松林師爺還在這裏嗎?”陳寶蓮說:“他站在一邊看戲啦,不敢上來見王爺。”瑞王爺輕聲說:“我就不見他了。有件急差要楊松林辦。待我寫封信,你讓他馬上趕回太原。”阿城趕到祁府已是深夜。祁伯群讀着袁天寶的信,呼地站了起來,復又重重跌落在椅子裏。雙手發抖,信飄落在地。阿城臉上且驚且疑,想替老爺撿起那信。祁伯群擺手道:“阿城,你一路辛苦了,快去把肚子填飽。”阿城才要離開,祁伯群又囑咐道:“吃完飯,你馬上睡上一覺!”祁子彥驚恐地問道:“爹,出什麼事了?”祁伯群神情頹然,靠在椅子裏,半天不說話。祁子彥問:“爹,是不是子俊出什麼事了?”祁伯群怒言:“那畜生,幾天不見人影了!”祁子彥問:“莫不是被人綁票了?”祁伯群不答,只道:“你快請蘇先生來一下。叫你娘也來。”祁子彥才要出門,祁伯群又囑咐:“沒我的話,誰也不許進這個屋子。”祁夫人和蘇文瑞不知出了什麼事,進屋只望着祁伯群。待祁伯群說完事情原委,蘇文瑞嘆道:“伯群兄做過這麼筆買賣,怎麼從來不聽您說起?”祁伯群嘆道:“祁家上下,也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啊!你我相知多年,才想着向您討主意。”蘇文瑞道:“有道是小戶怕匪,大戶怕官。凡事同官府沾上,凶多吉少。”祁伯群道:“我也是一時糊塗啊!本想着不過是筆生意,那范侍郎人也忠厚……唉!”蘇文瑞說:“伯群兄也不必着急,儘快想辦法湊銀子就是了。”祁伯群說:“怎麼不着急?我是大難來日,唇焦口燥啊!”祁夫人說:“是不是請親家公來商量商量?”祁伯群搖手道:“近儒兄為人方正,最忌同官府交道。我怎麼好向他提及?”蘇文瑞問:“伯群兄,兩邊統共能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