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京城之中坐落着無數的樓宇庭院，有的整夜燈火輝煌，歌舞不斷，也有的就像青梅苑這樣，清幽高雅，或許是受了它的影響，青梅苑附近的庭院倒是或多或少不像其他地方那般嘈雜，其中之一就包括了相距不遠的蘭亭苑。

青梅苑原本是丞相年輕時買下的院子，專門用作與學生授課和會客用，之後由於繁忙國事，所以就將整個院子送予了他的學生們。葉楓晶在丞相的學生中是最有名望和才華的，所以理所應當的成為了管理者，而後學生們長大各奔前途，雖然偶爾還會在這裏聚會，不過留在這裏常駐的也只有葉楓晶與蒼鳳瞳，很多時候說青梅苑是葉楓晶自己的園子也不為過。與青梅苑不同的，這蘭亭苑從一開始就是金萱的家產。金萱的父親是玄國將軍早年征戰沙場抵禦西方蠻族，在戰鬥中不幸遇難，死在了戰場上。而金萱的母親正是當今炎帝的親妹妹，在身金萱的時候，正逢冬季，而金萱又早產，雖然御醫拚死搶救，但最終只保住了孩子。所以金萱從小就無父無母，在炎帝的照料下長大，封為郡主，雖然不是炎帝的親身女兒，但是炎帝對她的寵愛完全不亞於自己的幾個皇子。等到金萱長大了，炎帝便將這棟本就屬於金萱父親的房子贈予了金萱。

雖然園子叫做蘭亭，但是卻不如青梅苑那般高雅，因為金萱父親生前喜好武藝，園子中大多都是用來練武的草人。房中雖然有收集書卷，也是多以兵書為主，其餘的便是各式各樣金萱父親所收集的武器。這樣的房子，還真不適合一個女孩子家住，於是金萱剛搬到蘭亭苑就拉着丫鬟侍女們進行了一番打理，苑中的草人被姑娘們用各式各樣的錦衣綢布打扮了起來，有的英明神武，有的書香子弟，有的溫文爾雅，有的器宇不凡。而房中那些兵器，金萱則是全部都保存了起來，這些畢竟都是她生父所遺留下來的，就這樣留着也算是留了個念想。

“凰惑，你覺得我這院子怎麼樣？喜歡嗎？”金萱的聲音尤為動聽，就像是金絲雀一般輕輕作響。

“……”凰惑有些困惑，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他以前從沒有回答過類似的問題，他不知道什麼叫做喜歡，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個院子。

似乎是看出了凰惑的困擾，金萱想了想：“那你告訴我，這個院子讓你感覺到不適嗎？”

“沒有。”

“那你覺得舒服嗎？”

“恩！”

“那就是喜歡嘍！”

“這就是喜歡嗎？”

“恩，感覺到舒服，愉悅，輕鬆，想要讓這份感覺持續下去，這就是喜歡！”

“……”凰惑看着金萱，舒服，愉悅，輕鬆，想要讓這份感覺停留下去：“我喜歡這個園子，我更喜歡你！”

金萱微微一愣：“謝謝你！不過喜歡這種話，可是不能隨便說的哦，尤其是對異性。很容易就會引起誤會的。”

“誤會？為什麼？我覺得在你身旁我感覺到輕鬆自在，我想要讓這種感覺持續下去，這難道不是喜歡嗎？”

“恩~這確實是喜歡，但是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所說的喜歡與這不同。我之後會慢慢教你的，話又說回來，你既然喜歡這裏，想要留在這裏嗎？”

“我可以留下嗎？”在凰惑的記憶中，屬於自己的地方，只有深宮中的小黑屋，那裏黑暗，血腥，不喜歡那裏，這裏與那裏完全不一樣，自己真的能夠留下來嗎？

“當讓可以！”金萱說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蘭亭苑的人了！要是有誰欺負了你，你就報我蘭亭苑的名字！”

“我……我應該做什麼？”凰惑有些不安，對於他來說只要執行命令就好，應該說從生下來就是為了服從命令而存在的，現在他很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什麼？留在這裏，算是自己新的命令嗎？那麼這個任務的難度也太簡單了吧？

“做什麼？”金萱眨了眨眼睛：“的確，我不喜歡不勞而獲的人！我也不能白養着你，這樣吧，雖然楓晶說過他之後會有要用到你的地方，在這之前，你就負責保護我吧！還有，你一定知道怎麼保養這些武器吧，以後你每天就負責幫我好好保養它們，總不能每次都拜託鳳瞳！”

“我明白了！我會保護好你的！”凰惑：“你剛才說的鳳瞳是誰？”

“你們應該已經見過了，蒼鳳瞳，聽說那天你刺殺葉公子的時候他也在場。”

那個擒住自己的男子！？原來名叫蒼鳳瞳。他的身手讓凰惑欽佩。

“怎麼了？你很在意他嗎？”

“只是你剛才談論到他的名字時，好像很開心。”

“啊，哈哈，可能是因為我，他，還有楓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和他們就像是兄妹一樣，所以特別親切吧。”

“你喜歡他們嗎？”

“恩！喜歡喔！所以他們每次來我這裏，我都很開心，很快樂哦！”

兩人正在談論着，一個婢女跑到了金萱面前：“郡主，蒼公子來了。”

“剛說到他，他就來了。”金萱微微一笑：“凰惑，剛才我們談的事情可別和他說哦，不然我會生氣的！”

“好的。”

“恩，那我們去迎接他吧，恐怕他八成是來看你的。”

蘭亭苑的大廳中，蒼鳳瞳已經等在那裏了，他身着一身厚實的皮襖肩上披掛着貂毛所制的圍脖，站在廳中火盆前伸手群暖。看到金萱轉過身來，卻皺起了眉頭：“金萱，怎麼穿得這麼少，現在已是深秋，天氣已經開始轉冷了，當心病了！”

“那也不能像你這樣，包得像個粽子似的呀。”金萱說道：“你是來看凰惑的吧，他可聽話了！”

蒼鳳瞳的目光移到了金萱身後的凰惑，眼睛眯了起來：“你真的要把他留在這裏？”

“恩，你不是常提醒我，京城越來越亂了嗎？我這蘭亭苑都是女孩子，現在有個武藝高強的男人在這裏保護我們，你和葉公子也可以少操些心啊！”

“護衛？他嗎？”蒼鳳瞳上下打量着凰惑：“你隨我來。”

“？？”凰惑有些疑惑的看向金萱。

金萱微笑着點了點頭。

三人走進了另一間房間，裏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兵器，蒼鳳瞳拿了一把長劍：“雖然我們已經有過一次交手，但是你在明我在暗，又是我與楓晶二對一，勝之不武。”看向金萱：“這裏的兵器讓他隨意選些，沒關係吧?”

“沒關係的。”

“這裏的兵器你隨意選擇，我在外面等你！既然要做金萱的護衛，至少武藝得過關！”

金萱跟着蒼鳳瞳來到了外面的園子中，這院子本就是為練武設計的，很是寬暢。

“我還以為，你擔憂的是他的忠誠，畢竟他才剛執行了刺殺葉公子的任務。”

“我對他們很熟悉，對於他們來說更本沒有忠誠可言，他們就是武器，武器只談鋒利，不談忠誠。”蒼鳳瞳一邊說著一邊脫下了身上妨礙活動的皮襖和圍脖，活動着身體。

“那麼你對我要用他，沒有意見嗎？”

“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是武器也有雙刃劍。”

“我會謹慎的。”

“我想要提醒你的是，他的順從太過簡單，既然能這麼簡單的聽命於你，那麼也就能這麼簡單的聽命於他人。”

“顯然他之前的主人並不在意這個。”

“沒錯，趙嵩使用他們的方式也很簡單，僅僅是佈置任務，讓他們執行，每一次都是棄子，能成功最好即便失敗了也不會對趙嵩造成任何實際意義上的損失，向他這樣的刀刃，趙嵩應該還有很多把，他只是其中之一，所以他什麼也不知道，即便我們俘獲他，他也對我們扳倒趙嵩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麼只要讓他不再是武器就行了！”

“恩？”

“如果他因為沒有自我的意識而被人肆意使用，那麼我就要讓他擁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沒有記憶，進入我蘭亭苑那一刻起，之後所有的事情就是他的記憶，沒有名字，我已經給予了他名字，如果他還需要靈魂的話，那麼我就來鑄造他的靈魂！”

“人的靈魂，如果由他人來完成，那還是他的靈魂嗎？”蒼鳳瞳說道：“名字你可以給於，記憶你可以給予，但是靈魂，只能由他自己鍛造，我不反對你把它留在蘭亭苑，只是一旦擁有了靈魂，他還會像現在這樣，任你使喚的刀刃嗎？”

“刀刃，武器可都是你們說的。”金萱輕輕的撩動自己的長發：“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把它當作是一把武器！”

凰惑走了出來，他並沒有聽到先前的談話，他需要的只是完成方才蒼鳳瞳給予他的任務，選擇自己擅長的武器。不同的武器適用於不同的狀況，為了應對不同的狀況，在訓練的時候，凰惑基本所有武器都精通，因此能贏的武器，就是他最擅長的，他記得方才蒼鳳瞳選擇了長劍，算是攻守兼備，但是俗話上一寸長一寸強。凰惑所選擇的是一柄長戟。雖然對於擅長暗殺的他來說長戟太不靈巧，但是在這種一對一的對決中，對上長劍優勢還是有的！只不過這裏的武器可比以前做任務時能夠碰觸的武器相比雖然精美但是鋒利度卻讓凰惑很不滿意，這些裝飾品可遠不如那些殺人工具。

“你們兩點到為止，多加小心喔！”金萱退到了一旁。

話音剛落，凰惑便沖向了蒼鳳瞳，手中的長戟猛然一戳，連帶着勁風；雖然凰惑的速度已經很快，但是這樣正面的進攻，尋常人想要躲避卻並不難，更何況蒼鳳瞳還是修行過武藝的人，向斜後方退了半步便避開了，只不過就如同象棋的對弈一般，起始的佈局大同小異，正真關鍵的是後面的戰局。不緊不慢，凰惑向前一跨步，持戟橫掃；蒼鳳瞳提劍擋在自己側翼，一聲清響，退後了幾步，凰惑沒有給他喘息的時間步步緊逼，果然一寸長一寸強，凰惑沖分發揮着長戟攻擊範圍遠比蒼鳳瞳的要長的優勢，如同狂風驟雨一般的攻勢，讓他毫無還手之力，而自己一直保持在他的長劍能揮舞到的範圍之外，一來一回，蒼鳳瞳的劣勢也就越發的明顯了，而凰惑這邊卻越戰越勇，逐漸要將蒼鳳瞳逼入角落。明眼人，即便是金萱這不懂武藝之人也知道勝負以分，雖然凰惑確實佔盡了武器上的優勢，但是不得不說，能將武器上的優勢真真的發揮出來也足以證明了他的實力。

就在這時，蒼鳳瞳突然用力一提，將凰惑的長戟彈開，拉開了距離，提腳一衝，沒有攻向凰惑，而是從向了一旁的金萱，持着長劍就要向著金萱劈去。凰惑沒有絲毫的由於，跟上，只是還是慢了一步，想要用長戟替金萱擋下，力度更本不夠，一咬牙，撲向金萱，將她整個人抱在懷中，用自己的後背擋在了蒼鳳瞳面前。

蒼鳳瞳的劍刃並沒有落下。反而是收了起來：“合格了。我認可你，你可以放開她了。”

金萱身上撒發著淡淡的香味，凰惑雖然有些留戀，但是他最擅長的還是服從命令，既然蒼鳳瞳這麼說了，他心中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放開了金萱。

“你幹什麼！？不是說只是考驗他的武藝嗎？幹嘛突然沖向我！”金萱怒喝道：“嚇我一跳。”

“我要確認，當真正危險發生他會怎麼處理。”

“你太過分，那至少要先問問我啊！你……”

“……我是為你着想。”

“你還說為我着想！？”

“……”蒼鳳瞳繞了繞頭：“好吧，這次是我不對，下次我會提前和你說的！”

“還有下次？”金萱深吸了一口氣，把蒼鳳瞳的衣服扔給了他，手指着蘭亭苑的大門：“你給我出去！！在我原諒你了之前，都不許過來！！”

“……”

“你還不走！？”

“好吧。”蒼鳳瞳看向凰惑：“他就拜託你照顧了，從今以後，如果有人傷了他，那麼我饒不了你！”

“遵命。”

蒼鳳瞳又看向金萱：“那我走了。”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