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死和復活(2)
問:我們談談你的第35個生日,2002年2月18日。我想,你是在一種很困難的心理狀態下度過這個生日的。答:你想錯了,在第二次受傷以後,特別是在博洛尼亞做完手術之後,我明白了自己想做的是什麼。我想重新回到場上來。然而在一月份真正讓我受到傷害的,那個無法磨滅的創傷,並不是發生在場內的受傷。問:是不是你的隊友兼朋友,維多里奧·梅羅的死?答:談起他會讓我很難過,我想你能夠理解我。問:我會試着幫助你,但是回憶這件事情是很重要的。那天是2002年1月23日,當時距離你在威尼斯受傷,已經有將近三個月的時間了。你在那天正好要重新上場比賽,這是原來就計劃好的,賽事是意大利杯賽,對手是帕爾馬。答:然而那天,那場比賽,我們卻沒有踢成。問:你們剛剛進場,就傳來了維多里奧·梅羅的死訊。答:他對於自己的死,一點兒過錯都沒有。維多里奧當時在高速公路上開車,他是在自己的車道里,然而一輛柴油卡車突然斜着撞了過來,把維多里奧的車撞翻了。卡車司機當場就逃走了。雖然後來他們查到了肇事者,但是我仍然感到滿腔的憤怒。失去朋友的痛苦,留在了我的心裏,他沒有任何的過錯,卻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如果他不是在那個錯誤的時間去了那個錯誤的地點……太可怕了。太荒唐了。問:你和他的關係怎麼樣?答:就像我和其他隊友的關係一樣。他是一個一旦有可能就喜歡起鬨的小夥子,但是在工作的時候,他卻非常地努力。邊嬉戲邊工作:這是布雷西亞的球隊精神。他是一個愛笑的小夥子,很積極進取。我知道,當一個人再也不在了的時候,人們馬上就會說他有多好多好,但是就他而言,我所說的全部都是事實。即使他上不了場,他也總是在訓練,從來不抱怨什麼。他是一個很懂事的人。那一場對帕爾馬的比賽,他沒有上場。那是因為在前一場比賽中,他受到了警告處分,被取消了比賽的資格。他早上參加了訓練,然後吃過飯就回家了,然後……很明顯,發生這樣的事情,會讓你去重新思考生命的意義。問:失去隊友的這種事,你在以前就遇到過一次。那一次,永遠離開的是安德烈亞·福圖那托。答:另一朵還沒來得及開放的花。這種事太頻繁了,他是一朵很少見的花。問:你談起福圖那托時所用的詞語,讓那些不了解你的人看了,會以為你是一個宿命論者。你又一次用因果報應來解釋一切,彷彿是說,安德烈亞走得這麼早,是因果報應使然。也就是佛所說的,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會有所體現的、對於過去生活的因果報應。答:我不能不相信因果報應,特別是在這些情況下。這並不是宿命論,而是相信我們的生命不會枯竭於此,相信無論在過去還是未來,我們的本身都是重要的。在我們的前世和後世,都存在着輪迴。在世界的嚴密秩序中,我們才是神聖的、本質的。我不會作博大精深的解釋,只有自己認識萬物、感覺萬物的方法。這種方法告訴我,如果他們兩個人走得太早,卻又在今世找不到明顯的原因,那麼,不要認為是命運在偶然的情況下,瞎了眼睛或是聾了耳朵,因為這一切,都是因果報應的必然結果。問:太難懂了。你的這一段話,首先好像是一種方法,是一種近乎委婉的、用以解釋難以接受的客觀事實的方法,它可以解釋兩個年輕人的死。答:安德烈亞和維多里奧永遠離開我們的時候——說“離開”都會讓我覺得難受,我哭了。以前我不太喜歡接受體育採訪,因為他們總是會把你的內心感受很形象地描述出來。比方說,你的害怕、你的感情、你的極度**。我剛才跟你表達的,是作為一個佛教徒,對於死亡和生命、以及因果報應的看法。我所擁有的一切、我所信賴的一切、以及我所感覺到的一切,都促使我相信,今世的修行很快就會帶來回報。是的,這一點我深信不疑。我相信自己的親身感受,一直到現在我還是能感覺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