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者，聽她娘說，陳河溝村幾代人都是從地里刨食的，就沒聽說過誰家孩子去上過私塾，只村東有個識字的就能受一村子人的高看，可見這個年代對讀書人的看重。

她這女子怕是沒有多少機會拋頭露面了，但她不能讓懂事的弟弟成了睜眼瞎。

當然，這些話她是不敢跟李氏說的，就算不問，她都想得到李氏聽了這些話肯定會認為她在白日作夢，一貧如洗的家裏，拿什麽去供養一個讀書人？

送走了鄭氏，崔玉看着李氏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裏也是焦急萬分，只怕李氏是動了心思，想要讓崔虎子去當小廝。

崔虎子這會兒也收拾完了碗筷，聽見娘親跟鄭氏的話，雖然捨不得離開家裏，但也急忙跑出來，認真道：「娘，送我去吧，等得了月錢，咱家也能修修房頂。」

一句話，又哄得娘倆抱頭哭了一回，最後還是崔玉勸停了兩人，說就算要去也得等下次趕集跟了村裏的人一塊去問問，畢竟崔虎子年紀還太小了，說不定人家不要孩子。

她心裏想的是，趁着這幾日想辦法尋到掙錢的法子，至於到時候是不是真的去夏家，自然是兩說。

等到日頭升起來了，李氏才帶着崔玉出門，擔心自家閨女細皮嫩肉的，不小心讓樹枝划傷，出門前，李氏還特地找出自個兒的頭巾替她裹得嚴嚴實實。

如今他們住的房子就在前山跟下，所以繞個圈就能看到進山的小道。說是道，其實不過是人踩多了，從枯黃的草叢裏踏出一人走的小徑。

「娘去前頭找點柴禾，你在草地里看看有什麽能吃的野菜。這個時候挖野菜的人不多，所以蒲公英、薺菜、冬寒菜、小蒜、芥菜應該是不缺的。」李氏歇了一口氣，從簍子裏掏出一把不怎麽鋒利的鐮刀遞給崔玉娘，自個就背了斧子往前走去。

崔玉點點頭，她倒不是不想幫着去砍柴，只不過她現在這小身板還是別去湊熱鬧的好。更何況，她也沒幹過那活，萬一幫了倒忙也是一樁麻煩事。

用鐮刀壓住雜草，她開始挖野菜，想當初自個跟人合夥開農莊時候，因為不認識野菜，好生被嬉笑了一通，後來同學乾脆拉着她挨個認識了一下農家常吃的種類。

看着籃子裏青青黃黃的野菜開始滿了，她才起身四處走了走。她以前也看過穿越小說，說農家女在山上下個套子就能逮住野物打牙祭，可真正穿越來了她才知道，能在前山逮住的野物哪還輪得到她？村裡那些能幹的後生們早早就尋了野物的窩去抓了。

像崔虎子那麽大的孩子，也能上樹掏個鳥窩，抓只雀兒嘗鮮，她們這些上不得樹、追不着兔子的婦人，只能眼饞了。

泄氣的踢了地面一腳，卻在雜草堆里看到眼熟的物件，那好像是柴胡？這在現代北方的山上並不少見，聯想到家裏吃的苞米面跟糙米，想必陳河溝的位置大致可以跟前世山東等地相比。

小心的扒拉開草叢，崔玉頓時驚喜起來，還真是個寶地呢。柴胡的數量並不少，三三兩兩的隱在野草堆里，她估算了一下，少說也能得半籃子，趁着這會兒沒人看着，她趕緊上手挖起來，瞧見籃子滿了才用野菜蓋上，腳步匆忙的往家裏小跑而去。

到了山口上，見着幾個一起挖野菜的婦人，她也小聲的跟人打了招呼、應了話，然後低着頭，自顧自的往家裏走。

見狀，別人倒也不覺得有什麽，畢竟那孩子剛大病一場，想必是還沒好透呢，再加上村裡說趙家悔親的事，只怕她心裏也難受着，所以也沒不長眼的往崔玉娘跟前湊。

崔玉自然不知道這些事，她不過是不知道該怎麽叫人罷了。孰不知，落在外人眼裏就成了可憐見的。

回到家，崔玉把籃子裏的東西倒進屋裏地上，她去瞧了瞧正哄着崔三妮在炕上玩耍的崔虎子，才道：「虎子，姊剛在山坡上尋到了好東西，等會兒姊背着三妮，你帶了籃子跟姊一塊去挖點。要是挖夠一兩斤，這個集上咱們就能換米面了。」

柴胡能用的只有根莖部分，稍後洗乾凈，再炮製好，少不得會輕上許多。按着在現代的價格，兌換成如今這裏物價，一斤大概也能有個七八十文錢，雖然錢不算多，但比起李氏六文錢一擔的柴禾好多了。

崔虎子也不知道自家姊姊怎麽會認為山上隨處可見的野草值錢，還一個勁的囑咐他，一定要把根完整的挖出來，不過他對大姊的話一向是言聽計從，認分地執行起來。

等崔玉把崔三妮放進從家裏背出來的簍子後，她轉身跟崔虎子交代起來。自然是要一邊挖野菜一邊挖柴胡了，畢竟這法子靈不靈難說，但如果真能換錢，可就是他們翻身的開始了，要是這時候讓村裡人都知道了，他們挖的也換不了幾個錢了。

不能說她自私，那些說什麽拉扯着鄉里鄉親一起乾的話，只怕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最起碼，在崔家老小還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時候，她實在沒能力拉扯一幫人一起致富。

顯然崔虎子也是人小鬼大，崔玉這麽一說他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所以當李氏背着柴禾過來詢問時，他也不敢直接告訴娘親原因。只說這一會兒天氣好，也算暖和，就帶了崔三妮一塊出來幫忙。

崔三妮也是個乖巧的，見姊姊哥哥都忙着，也不吵鬧，手裏就拿着幾根狗尾巴草玩，見着有過路的，都用着口齒不甚清晰的發音，笑咪咪的跟着大姊他們喊人。

來往的婦人大多都心善，雖說別的幫襯不上，可山裏的野菜卻不值幾個錢，瞧着姊弟幾個實在受罪，就有人偷偷從自個兒籃子裏抓幾把野菜，塞進崔三妮坐着的簍子裏。

等到後晌，崔三妮都困得打起瞌睡了，李氏才歇下來，順帶到坡上帶幾個孩子回家。

【第三章發財點子連環冒】

「玉娘，你挖這些野草干什麽？咱家沒牲口可以喂，用不着的。」李氏哄了崔三妮上炕睡覺，轉頭就瞧見崔玉娘滿臉寶貝的擺弄她挖回來的那幾籃子草。

崔玉如今心情極好，心道這裏的野柴胡品質很好，還都是長足了年頭的，所以並不細小，只要炮製好了，定能賣出去。

「娘，之前我跟鎮上的大夫去拿葯，認識了幾種藥材。老大夫當時隨口說過，這些藥材弄好了是可以換錢的。」崔玉心思一轉，原身的記憶里有許多畫面都是跟大夫去鎮上藥堂里取葯的，她這會兒這麽說，想必也能應付過去。

果然，李氏並不驚訝，只是有些疑惑。心想這些沒什麽看頭的野草當真能換錢？倒不是她不信，主要是陳河溝村裡並沒有正經的大夫，就算有個王大爺，也不過是在醫館裏給人打下手，哪識得什麽野草還是藥材啊，他不過是看得懂那些常見的、已經炮製好的藥材罷了。再者說，王大爺平日從未想過靠着挖藥材掙錢，所以這柴胡就便宜了崔玉。

見崔玉娘說得正經八百的，手上動作也沒有慢下來，李氏也就不再說什麽了，畢竟閨女好不容易有個盼頭了，總不能讓她一棍子悶死不是？再者，萬一這東西真的能賣錢，也算是好事。

崔虎子學着崔玉的樣子蹲在一邊，也開始幫着摘根莖，然後抖了抖根上的泥土，再放到邊上，大概弄了快半個時辰，兩人才把將近三籃子的柴胡根摘了乾凈。

「大姊，是不是要洗乾凈啊？」崔虎子見自家大姊提着籃子往外走，趕緊跟上去，一邊說道：「還是我洗吧，現在的水冷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