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本來也沒有多深的體會，最多就是感慨一下舊時代人們的困苦，沒想到來了這裏，才切身體會到糧食的珍貴。

要是在前世，別說是苞米粥了，就算是白饅頭，掉到地上只怕也會被丟掉。

用筷子把手裏的土豆夾爛，一點一點餵給崔三妮。

瞧她抱着筷子吃得香甜的模樣，崔玉幾乎心疼死了。看來，自個兒還是趕緊想辦法掙些錢銀才好，最起碼一日兩餐得吃飽了。還有茅草屋的房地也要修繕一下，不然天再冷一些，一屋子大小都受不住。

「娘，我吃飽了，我去撿柴禾。」崔虎子抱着碗，幾口就喝完了粥，最後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碗邊落下的粥渣，這才蹦跳着要往外走。

現在都秋天了，得早點準備好過冬的柴禾。娘親能砍些大的，姊姊身子不好不能去，三妮太小，餘下能幹活的也就他了，雖然他很想去村裡跟別的小孩玩，可到底還是忍住了。

見崔虎子拿了繩子要出去，崔玉趕緊出聲叫住他，「待會兒我跟娘出門，家裏就三妮一個，你就在家帶三妮玩會兒吧。」

崔玉的話沒說盡，其實八歲的孩子身子骨還沒長全，如果被壓到了、抻着了，往後一輩子可就落下病根了。

既然認命的要在這裏生活了，她總得想法子掙錢。要掙錢，自然不能整日憋在屋裏。不都說山裏有寶嗎？說不定，她也能挖到什麽野參或者茯苓呢。

說來崔玉娘真的認識一些常見的草藥，倒不是因為跟她的專業有關，而是她爺爺曾是村裏的中醫，當時家裏也窮過，為了積累藥材，自己就得上山挖草藥，因此她雖然不會看病診脈，但也認識一些野生的草藥植物。

「玉娘，你病剛好，還是在家帶三妮吧，我跟虎子出去就行了。」李氏聽女兒說要去後山，趕緊勸說。雖然現在家裏糧食緊張，但她不能再把女兒累出個好歹來了，不然以後去下邊見了她爹，她該怎麽交代？畢竟是第一個孩子，崔大郎看着大閨女，可比眼珠子還寶貝。

崔玉自然不能明說想要出去瞅瞅能不能有別的生計，於是開口道：「沒事，我就跟在娘後頭，順帶挖點野菜，也不累。」

說起野菜，李氏也不再言語了，家裏眼看着就要斷糧了，今年可是連菜地都沒種，別說青菜豆角了，就連過冬的白菜、蘿蔔都沒有，而且虎子這些日子也的確是累得不輕。

與此同時時，就聽見外頭有人在喊李氏，聽聲音像是個中年婦人。

李氏也顧不得跟崔玉娘說話，趕緊起來迎了出去。

「王嫂子，你怎麽來了，趕緊進屋去歇會兒。」

村裡人早起，飯卻吃得晚，這個時候過來正好趕上飯點，按理說，少不得要請人進去喝碗粥，但李氏卻知道自家鍋里已經沒東西了，說出來也是平白讓人笑話，所以面上有些尷尬，訕笑着把人迎進屋子裏。

王嫂子其實是村裡赤腳大夫王大爺的媳婦，村裡人都喚一聲嫂子的鄭氏，她比李氏長几歲，所以就應下着嫂子的稱呼了。

鄭氏見李氏出來，笑着說：「也沒事，這不今早兒媳婦蒸了兩鍋乾糧，我想着玉娘身子不好，底下還有兩個小的也長身子的時候，所以給你送來幾個，先吃兩頓。」

崔玉抱着崔三妮掀開破布門帘出來，叫了一聲王大娘就不說話了，雖然在現代時她也在山裏住過幾年，可到底是習慣了鋼筋水泥的高樓大廈，鄰裏間十幾年不說話的日子，突然間碰上淳樸熱心的村民，她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真是菩薩保佑，玉娘瞧着精神了不少啊。」一邊說，鄭氏就把胳膊上提着的荊條籃子放下，從裏面拿出來一盤子乾糧跟四五個雞蛋，「這幾個雞蛋是我前些日子攢下的，我那敗興兒媳婦不知道，你回頭給孩子們分着吃了。」說完，還憐憫的上前抱了抱崔三妮，哄她甜甜的叫了幾聲大娘才放手。

「嫂子，這可使不得，你好不容易攢了點雞蛋，哪能給我們啊。」李氏也知道東西不多，但卻極矜貴的，只怕王家那幾個孫子也不是日日都能吃得上。再者，王家那四個兒媳婦，哪個是省油的燈？要是被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麽在家裏鬧騰呢，所以她趕緊往回推了推。

自打她男人死了，家裏斷了進項，偏生那時候她剛生下三妮不久，整日哭哭啼啼的，也吃不上東西，自然就沒了奶水，要不是王大爺跟王嫂子時常照顧着，還在孩子餓得快沒氣的時候送來一些麵糊糊，只怕三妮也熬不到現在。

說起來，村裡陳婆婆一家跟王家，對她們的恩情真的是大如天，可以說救了命也不為過的。現在玉娘的身子骨好起來了，她也能勉強砍一些柴禾，怎麽總讓人家接濟？四下鄰居，誰家也不富裕的。

「你可別推辭了，再說別的嫂子可就不愛聽了。就算你能餓着，孩子也受不住啊，再說了，我可是為了玉娘、虎子跟三妮呢。」鄭氏面上帶笑，其實心裏也是有盤算的，他家兒子是沒福氣娶玉娘過門了，但她可還有一個孫女、一個孫子呢，那年紀堪堪跟虎子、三妮能配得上。

村裡人家娶媳婦、嫁閨女，都是老人的一樁心事，眼下這一家，在她眼皮子底下過活的，也算是知根知底，不怕以後攪和的家宅不寧。

「別的我還真拿不出什麽來，先挨過這幾頓吧。」說完，她才伸手摸了摸崔玉娘乾癟的細胳膊，又是心疼又是小心的問了幾句話。無非就是身子可大好了？要多歇着，有什麽事就去村裡招呼一聲。

其實鄭氏這番心疼不只是因為崔玉娘生病的關係，更是因為之前傳出來，說趙家那邊壞了心思要悔親。這事雖然還沒發生，卻被村裡人傳的神神叨叨，連帶着崔玉娘八字硬、趙家漢子命里克妻的話都出來了，人云亦云的，到現在也沒個準話。

眼看着崔家出了孝期，趙家老大那事也過了三年了，怎麽就到這會還沒託人來說道？

崔玉娘也算得上十里八村的好閨女了，人長得俊俏還能操持家務，可偏偏農家媳婦要的不僅是長得俏就行，最重要的還是能下地幹活、好生養。

鄭氏又囑託了她幾句，這才回過身去跟李氏搭起話來。

趁着這個功夫，崔玉也看向來人，模樣約四十來歲，看起來很是硬朗，身上穿着帶了補丁的粗布衣裳，看得出來日子過得也不算富足。放在以前，她自然不會覺得幾個雞蛋多貴重，可在這裏過了十幾天她也明白了，村裡不知有多少人家是靠着攢下的雞蛋賣錢的。

第一次感受到鄉鄰樸實善意的崔玉，半晌沒說出話來，只是愣愣的瞧着鄭氏跟她娘湊在院子裏說話，直到把東西塞給她，讓她拿進屋去。

在院子裏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家常，最後還是鄭氏突然拍着腦門說起一樁在農家看起來極好事，說是鎮上夏員外家要招小廝，這次不用簽死契，就簽到夏家舉家搬到縣城為止。

如今誰不知道，鎮上的富貴人家就夏家給的月銀跟賞錢多，就算是在後廚打雜的小廝，一個月也有半吊銅錢呢。現在崔虎子也八歲了，能幹不少活，去當小廝不說能不能掙錢，最起碼不會每日餓肚子，還能節省家裏的口糧，自然是頂好的事。

崔玉心裏不由開始思量起來，崔虎子畢竟還小，而且八歲也該啟蒙了，如果真去當了小廝，誰知道會不會耽擱了。

她是自現代九年義務教育過來的，深知知識改變命運的道理，不說識文斷字就非要考個舉人、狀元回來當大老爺，單說日後若自己做個買賣，也不至於為了不識字而受人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