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契機
一大早起來，花想容便收到了司命星君傳的信息。運簿顯示，有個凡人於明顯天帝朱雀四十八年十月初一，中元鬼節前後，命定被摸金門門主申良殺死在東海上仙的仙陵中。
這個凡人叫沈訥言，是北坡縣小河村人氏，讀過書，為人也有幾分聰敏。可說到底，不也是聰敏過頭惹的禍？他這次貪的銀子，卻是仙錢。
所謂仙錢，就是仙家給冥府的好處，希望能再投仙胎之類的。這種天條不容的東西，道行略低些的陰帥都碰不得。
北坡縣距此不足三十里地，花想容一面替人算命驅鬼，一面游山覽水地趕路，雖然遇上了幾樁邪事，所幸都輕鬆地擺平了。
行至小河村，正是農民秋收忙之時。沈家乃書香之家，二十八歲的沈訥言自然不是其中之一。
半隻腳踏進村內，花想容就見東南角一座瓦屋若有若無地冒着黑氣，顯是有了不幹凈的東西。
花想容心知那就是沈訥言家了。時運不濟、惡鬼纏身、陽弱短命，這都是沈家人自己種下的惡果。
八年前，北辰帝君下凡歷劫的弟弟北月天君重回紫府。原定的六十年為期，才過了十八年就結束了，還是被殺人、劫財、拋屍。天帝震怒，下旨嚴懲涉事人等。
別看沈訥言長得白白凈凈討人喜歡，說得客客氣氣讓人高興，實際上心裏的算盤響着呢。只可惜沒算到北月天君身子骨太單弱，藥量用得大了一點，一不小心再沒醒過來。當晚喀啦一道天雷直劈在沈家院子正中的大槐樹上。
為此，司命星君和保護天君的糾察靈官們都挨了罰。罪魁禍首沈家自然更不能輕饒，自家遭了惡報，還帶累一村的人三年土地顆粒無收。
前塵往事如何暫且不提，接近聖仙派那群老狐狸的關鍵就是此人。
花想容現在的身份是遊方道士，便在沈家門口故弄玄虛起來：“家宅不寧，婆媳不和，無子無孫，時運不濟。大天尊在此，諸仙迴避——”
“大師……大師請留步……”緊閉着的大門內鑽出了一個白麵皮、細長鬍須的書生。
“這位施主。”花想容正眼也不看他，自顧自面無表情地說道，“此處風水有異，乃是絕戶之煞，不宜再住人了。”
沈訥言趕忙追問道：“可有化解的法子？還求大師賜教。”
花想容見他言語間尚有游移之意，便繼續添油加醋地說道：“風水還是事小，你家住的鬼物卻是厲害。貧道實在是無能為力。”
“大師……您既肯說這些話，便是慈悲的。難道您忍心見死不救嗎？”沈訥言登時慌了，自小住在這裏的他自然知道花想容所言非虛。
花想容看他一眼，故作無奈地長嘆了一聲：“施主……你家這是衝撞了仙人之故。若是仙家，偏與貧道又有關礙。唉……冤冤相報，何時是了？”
沈訥言一聽這話有些鬆動，更加不肯放鬆，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大仙，求您救救我們一家十三口吧！我們願徹盡家產，給您立生祠，日日供奉香火，子子孫孫絕無懈怠！”
“你起來。貧道幫你不要香火，只要你沈家幾兩紋銀。”花想容扶起他，口中淡淡地說道，“就是你從田地里挖出來的那幾兩。”
“大仙……”沈訥言顯是非常驚訝，張張嘴欲言又止。
花想容背轉過身，朝向仙陵的方向，悠悠地說道：“那是個上仙的仙陵，你拿了裏頭的仙錢，是會遭報應的。”
沈訥言大驚，白皙清秀的長臉又白了幾分，細細的鳳眸中凶光畢露，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竟偷窺於我……”
“何用偷窺？看你的面像，一算便知。如此這般，貧道也救你不得了。”花想容緊盯着他，強忍着嘲諷的笑意，拂袖離去。她知道，很快就會有人來尋她。
來的是一個胖胖的中年道人，手持一柄桃木劍，看服色是崑崙道門中的長老級人物。
這中年道人見花想容單弱年輕，並不將她放在眼裏，哼哼了半天才哼出幾個字來：“你就是老沈說的那個道士……”
“正——是——”花想容將兩個字拖得老長，不耐地說道。這是仙界鬥法不成文的訣竅，三分氣勢能爭回一分本事，何況自己沒有半點給對方好臉色的必要。
“小道長何必發怒，仙陵的事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那胖道人說話可不好聽，尤其是“小道長”三個字。
若按你們人類的年齡算，你做本神君的百世兒孫都嫌小。還是叫“老神仙”更讓人稱心一些。
花想容心中暗自不忿，張口先給胖道人來了個下馬威：“小道長，老神仙我贈你一卦。如果本道算得不錯的話……你三天前是不是遭了什麼血光之災？”
胖道人一下子沒了火氣，下巴也略收了幾分：“說說，是什麼血光之災？”
“得道成仙之人能有什麼血光之災？不過是比武受傷罷了。受傷的地方大概是肝所在的位置。”花想容在天庭雖然放浪不羈，但卻並非不學無術。
仙人的相門都有仙法遮掩，但有點道行的神，或者接近於神的仙，都是可以參透的。
“道長，您貴姓？”胖道人臉色一變，再沒了輕挑之意。
花想容拱了拱手，淡淡地說道：“貧道複姓西陵。”
“可是……雲州西陵家……”那胖道人顫聲追問道，“西陵家的確只餘一位小公子。”
花想容點點頭，長嘆一聲。想不到“西陵家”三個字倒比耗神力看的那一相還要值錢。看來這聖仙派，不簡單啊。
胖道人得到肯定的答覆后，態度竟出奇地恭敬了起來：“西陵公子，小道不識，真是失禮。還請公子隨小道回村一趟，小道還有事情要請教。”
“這位道長，您有什麼事？這裏不方便說嗎？”越容易到手的羊肉越腥氣。畢竟也是幾千歲的神仙了，茫茫人心雖難測，卻也悟得了其中少許。
索性任由胖道人遛了半天嘴，利誘威逼，將她這個“世外高人”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