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八點整，黎睿煬準時出現在公司樓下。
“睿煬！”她欣喜地奔過去。
“不是說吃飯嗎？在哪兒，我正好餓了。”
“上次的旋轉餐廳好不好？我很喜歡那兒。”她摟着他的臂膀，“我還有事情要告訴你，我——”
“我知道，你是方家大小姐。”他打斷她的話。
“你知道？”
“方哲告訴我的。”他盯着她仔細看，“你真的是他妹妹？”
“嗯，”她臉上滿是笑容，“我一下子就多了好多親人，這種感覺真好。”
黎睿煬盯着她不說話。
“你不高興嗎？”
“走吧，”他不正面回答她，“去吃飯。”
再一次走進旋轉餐廳，方葉影的心情跟以前截然不同。上一次是貧窮孤女的身份，而這一次是方家公主的身份。她並不認為孤女與公主之間有顯著差別，她只是單純地覺得自己距離黎睿煬又近了許多，兩人之間只隔着一條小小的河流，而不再是當初的汪洋大海。
“你這幾天都沒有來找我，很忙嗎？”她輕聲問。
“你現在是方家大小姐了，只要你說一聲，會有很多人願意陪着你。”他冷淡地回答。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回到方家？如果是這樣，我可以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她認真地望着他。
“不需要。”
“可是你看起來很不開心。”
“不是。”他伸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希望我們之間能夠坦白一點，如果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說出來，不要悶在心裏。”她凝視着他，“我記得你說過，如果有心事，最好的方法是找個人來傾訴。”
“那我就告訴你我的心事。”他緊緊盯住她，“我在想，我們倆在一起合適嗎？”
“你想說什麼？”她臉色一白。
“你明白我的意思。”黎睿煬垂下眼。
“我想，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才兩個月，確實比較短。可是我們可以試着繼續下去，只要兩個人都是真心對待彼此，沒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她輕聲說道。
“我說過，你太執着了。你的執着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束縛。”
“我並沒有要求你做出什麼承諾”她愕然。
“你是約我來吃飯，還是想跟我談判？”他冷冷地盯住她。
“我”她一時語塞。
“那就吃飯。”
他低頭開始專心吃菜，不再看她。
方葉影怔怔地望着他，一時頭腦里一片空白，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冷淡。
難道他想
不，也許只是自己胡思亂想罷了。她落寞地一笑，卻再也沒有心情品嘗桌上的佳肴。
*****
中午時分，辦公室里空空蕩蕩，只剩下方葉影還在電腦前敲打着資料。
“我昨天看到你了。”於芳芳面無表情地走過來。
“什麼？”方葉影抬起頭望着她。
“你昨晚跟黎總在旋轉餐廳吃飯，被我看到了。你這個女人真是不知羞，為什麼還纏着他不放？”
“對不起，我沒有心情跟你談這個。”她低頭繼續看資料。
於芳芳一把扯過資料，“啪”的摔到地上。
“你這樣破壞別人的感情，還好意思在這裏裝模作樣？”她指着方葉影尖聲道，“他都不要你了，你還死纏爛打幹什麼！”
“你什麼意思？”
“難道他說得還不夠清楚嗎？你們在一起根本就不合適，他不要你了！”
“你偷聽我們說話？”方葉影錯愕地望着她。
“偷聽又怎麼樣？”於芳芳得意地昂起下巴。
昨天見她一直留在公司不肯下班，就猜想她肯定有什麼秘密的事情要做，乾脆悄悄地等在一旁。果然，結果不出所料。
“現在好了吧，他不想要你了。別說我沒提醒過你，當初要給你錢你不要，現在人財兩空了吧，這都是你自作自受！”
“我的事情不用你來管。”方葉影冷眼望向她。
“我告訴你，如果你還有一點羞恥心的話，就趕緊離開他，不要再纏着她了！像你這種為錢出賣自己身體的女人，我看着都——”
“於芳芳，你給我住嘴！”
突然的一聲暴喝把兩人嚇了一跳。
“方、方總？”於芳芳抖着聲音。
“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我沒說什麼我只是跟葉影在聊天，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你以為我沒聽見？”方哲惡狠狠地瞪着她，“我告訴你，小影是我妹妹，以後說話對她客氣點！還有，這些亂七八糟的資料以後都由你來打，不准你再欺負她！”
於芳芳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還有你啊，”他又生氣地扭頭盯着方葉影，“於芳芳欺負你你都不告訴我，我還以為你在秘書室只是忙一點，結果竟然是這樣！”他越想越氣，忍不住指着於芳芳叫道，“你馬上給我收拾東西走人！”
“哥，不要這樣！”方葉影忙拉住他，“我們只是有點小誤會，你不要想得太嚴重了。”
“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被這種女人欺負。”他扭頭瞪着於芳芳，“你，快點給她道歉！”
“對、對不起，葉影，我——”於芳芳嚇得口齒不清。
“叫方小姐！”
“對不起對不起，方、方小姐，是我、是我不對”
“算了。”方葉影輕聲道。
“你跟我來。”方哲拉起她的手走出辦公室，又回頭罵道，“於芳芳，你給我留在這兒好好反省反省！”隨即帶着她走進電梯直上二十六摟。
*****
“這到底怎麼回事？黎睿煬跟你說了什麼？”方哲表情嚴肅地望着她。
方葉影窩在沙發里不出聲。
“我已經知道了你跟黎睿煬的事情，你告訴我，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你知道？”她驚嚇地抬起頭，“不要告訴伯伯和爺爺，不要告訴他們！”
“小影，對不起。”他坐到她旁邊，愧疚地望着她。“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哥，你別這麼說，是我自己沒有處理好事情。”
“那你告訴我，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他說”她遲疑着開口，“他說我們可能不太合適。”
“不合適？”
“還有他說我束縛了他。”
“黎睿煬！”方哲咬牙道。
“哥，我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兩個星期前還是好好的，為什麼幾天時間就會變成這樣？”她怔怔地望着他，“我沒有糾纏他，更沒有要求他的承諾，如果他要自由，我也不會幹涉他一絲一毫。我只是想兩個人能嘗試着繼續下去，可是他好像根本就不願意這樣。”
“小影”方哲心痛地望着她，不知該怎樣才能安慰她。
“哥，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你能懂他的意思嗎？”她困惑地問。
“我——我不懂。”他心虛地將目光投向別處，不敢將那個殘忍的賭約告訴她。“也許，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好好考慮。”
“我可以給他時間，無論多久都可以。”
“你太執着了。”方哲嘆息一聲。
“他也是這麼說的。執着不好嗎？”
“不，不是。你放心，”他定定地望着她，“我會讓他給你一個交代的。”
“你要做什麼？”
“你不要管，總之，他必須給你一個交代。”方哲堅決地說道。
*****
牆上的掛鐘發出輕微的一聲“當”，十點整，方哲準時跨進黎睿煬的辦公室，與他一起商議關於收購瑞麟酒店計劃的最後事項。兩人伏在桌上仔細商討之後，終於基本敲定所有細節。
“OK，這個價錢已經到頂了，我們不可能出得更多，也不會有人出得比我們價錢還高。”黎睿煬拍拍文件，滿意地一笑。
“價錢太低，我懷疑肖董不肯放手。”
“他不可能不放。我一年前就說過，酒店的經營方式有問題，現在它已經負債纍纍，基本上只剩下個空殼子。我調查過了，酒店財務上有問題，銀行方面不會再給他們繼續提供貸款，別的買家又害怕風險太大，不敢接手。所以，基本上沒有人跟我們競爭。”
“看起來你是志在必得。”方哲微微一笑。沉默一會兒，突然問道，“你一向都這樣精打細算嗎？”
“你還不了解我？只要是對自己有利的，我一定會竭力爭取。”
“是啊，”他喃喃道，“我們都是自私的人。”
“有時候自私也是件好事。”黎睿煬看看手錶，已經中午了。“我們去吃飯吧。”
“等等。”方哲攔住他，“在吃飯之前，我要跟你認真討論一件私事。”
“什麼事？”黎睿煬冷下臉來。
“你心裏清楚。”
“方哲，不要在這個時候影響我的心情。”
“我不管你怎麼想，你總得要給她一個交代。”
“我能給她什麼交代？”黎睿煬緊盯着他，“你明知道那是一個遊戲，為什麼一定要逼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
“不是我在逼你，是因為做錯事情的人是你，你就得付起這個責任。”
“為什麼是我負責任？錯的人並不只是我，那個賭你也參與了，你該負的責任呢？”
“我知道我是有錯，但是最大的錯誤在於你，所以你必須娶她。”
“不可能。”他冷冷道。
“睿煬，”方哲誠懇地說道，“我是在好好地跟你討論這件事情，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到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
“我也是在好好地回答你，那就是，辦不到。”
“為什麼？小影有多愛你，難道你感覺不到嗎？娶她又不是一件壞事。”
“愛我我就得娶她？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愛我，一個個我娶得過來嗎？”
“你真是不可理喻！”方哲氣呼呼地瞪着他，“小影不同，她是我妹妹！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困惑不解，看着她消瘦下去！”
“那就把打賭的事情告訴她。”
“我——我說不出口！”
“那就不要再提！”
“你——”方哲氣得一時語塞。“你說，為什麼你不願意跟她再繼續下去？”
黎睿煬盯着他看了半晌。
“她告訴你的？”
“我問的。”
“哼，”黎睿煬冷笑一聲，“她倒是懂得拉攏你來做靠山。”
“你不要把她想成那種不擇手段的女孩子！”方哲瞪他一眼，“我告訴你，我再給你一個月時間，如果你還不能決定下來，我就打電話給伯父伯母，叫他們來替你做決定！”
“就算你打電話過去，我也不會答應娶她。沒有人能逼迫我做任何事情！”
“你——”他猛一拍桌子，叫道，“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是嗎？”黎睿煬冷冷一笑，朝門外喊道，“姜秘書，送客！”
“哼！”方哲狠狠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
仔細思考了幾天之後，方葉影還是決定再約黎睿煬出來，她不能再忍受這種胡亂猜測的日子，哪怕他要提出分手，也要有一個理由。
中午，她趕到黎睿煬的公司樓下，將他約到公司附近的咖啡館裏。
“你有什麼事快點說，我只能給你二十分鐘的時間。”他抬起手腕看錶，神情異常冷淡。
“我想知道我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如果你覺得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可以告訴我，我會改。”她很誠懇地說道。
“不是你不好，只是不想再繼續下去。”
“一定有原因的對不對？”
“沒有原因。感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是沒辦法勉強的。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這樣簡單的道理你難道不懂？”
“我不懂，我只是想聽到你明確的答覆。”她堅持道。
“你真的很固執。”他冷冷道，“一定要我親口說出那兩個字嗎？”
“哪兩個字？”她臉色有些發白，卻仍然堅持要聽到最直接的答案。
他盯着她半晌，才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分手。”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只是分手。”
“不，我不分手。”她倔強地昂起頭，“沒有原因我是不會分手的。”
“好，跟方哲一樣固執得不可理喻！”他冷笑一聲。
“這跟我哥哥沒有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如果不是你在背後慫恿他，他怎麼會逼着我叫我娶你？”
“我沒有！”她臉色蒼白地瞪着他。
“不要狡辯！”他緊緊地盯着她，“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喜歡被束縛的感覺，現在是你在違背我的意願，你以為你變成了方家大小姐，有了方哲做後盾，我就必須對你負責任，必須娶你嗎？”
他憎恨受人逼迫，父母要求他娶趙敏芝，他都不可能答應，何況方哲？
“我沒有這麼想過，”她難過地望着他，“從來都沒有。”
“不管你有沒有想過，我都不可能按照方哲的意思娶你。”
“我們不是相愛嗎？為什麼會這樣？”
“相愛？”他冷笑一聲。跟一個攻於心計的女人相愛？“在你利用我和方哲的感情來達到你的目的時，”他站起身，俯身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們之間，已經完了。”
“我沒有利用”她欲哭無淚。
“夠了，時間到了。”他冷冷地轉身，不再看她。“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望着他決然的背影，方葉影絕望地閉上雙眼
就這樣結束了嗎？這一刻，她聽到心底“嘣”地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