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阿×小姐》第二章32

《親愛的阿×小姐》第二章32

了解這個背景之後,我說,我繼續胡亂地寫下去。

可說真的,對將要發生的事---不管是艷遇還是愛欲,我無法預測。

就像你無法預測你的命運一樣。

吸了一口氣,我一時覺得很難繼續寫下去,我咬緊了牙齒,又吐掉了一口唾沫,差點口出臟言,我忍不住想拉開嗓門,結果踢了一腳桌子,真疼!

桌上的墨水瓶翻了,所幸的是稿子沒有被弄濕,我就---閉上眼睛,用手指按着眼眶,想把那不斷閃現的景象擠掉,結局是,沾了墨汁的手指把我弄成了一個大貓臉。

引用一句說:在下是貓,還沒名沒姓。

(註:"

在下是貓,還沒名沒姓"

這是日本文壇上的名句,它是夏目瀨石的處女作《我是貓》中開篇的第一句。

創作這部作品時,夏目瀨石已是人到中年,也許正是中年的睿智和深刻才使得瀨石的這部作品"

洛陽紙貴"

,在成功的激勵下夏目瀨石從此走上了他短暫而輝煌的文學創作之路。

)一切都消失在迷霧中。

要提高嗓門大聲叫罵髒話的衝動,比先前更強烈了。

我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來,繼續寫下去:現在,我回到寢室里,我沒睡着,無法入睡。

我說,我該像那些貓一樣,天黑了,就要走了。

但我也沒翻牆出去走,沒有出去溜達,我去"

幹活"

,回來時已經挺晚了,現在我的頭腦里沒有一個思想不是口號。

我於是產生了許多想法,也許該稱之為愚蠢的想法。

但我馬上又在腦海中抹掉了那些可憐的想法。

抹掉了,就是說被遺忘。

遺忘了,就是說無法說起---但即使說出來也很愚蠢。

因為阿x,我愚蠢地想了許多問題。

帶着一種憂鬱,就好像被獨自拋棄在一個無邊的海岸上的那種惶惑之感,有一刻,我的血管似乎就要炸裂了,那感覺,如同有一枚沉重的鐵塊沉到了心底。

接下來,除了課餘工作之外,時間仍舊像停滯一般。

每天重複那些功能性的活動:上課,吃飯,睡覺。

撒尿。

蹲坑啊,考慮某種事情時大腦里"

嘭"

的一聲響。

除此之外,就是到走廊上去,菲兒總是在那走廊上,她拿着一本書或放在台座上。

一會兒展開,一會兒又疊起來---照書上的提示和圖示練習舞蹈動作。

或者說,她就那樣在那裏獃著。

她從來不往我寢室里打電話,也從不繞過操場和幾幢男生公寓去叫我。

她就在那走廊上等。

如果我不出現,再不出現,她就獨自一個人回去。

心情好的時候,她還能唱歌。

我每次去走廊,她必定在那---以為我疑心是不是約了她。

我這樣問了,她說沒有。

對菲兒我似乎有一種疏離感。

沒有,我常和她在校園裏散步,在湖邊,繞着湖,穿過那些林陰小道,她有時簡直"

樂得邪了門了"

,不光是在大庭廣眾的情侶之下高聲嚷嚷某些詞語,甚至我戰戰兢兢地和她在星光下**時,一激動起來她還想唱歌,以致我扭傷了腳踝,只得摟着她的脖子,瘸着一條腿往回走。

我的記憶中我留下來的就是那麼些:可怕的勃起和瘸腿。

所以言外之意就是---我得剋制自己。

事實證明,那是一種很少發生的事。

總而言之,菲兒的外表純凈、柔和,內里卻像發動機一樣嗡嗡作響。

而我們的關係,似乎也符合這樣的原理。

有一次,我給婷婷輔導功課時,婷婷忽然打斷我:"

別給我來什麼政治討論了吧,"

她說,"

為什麼不談點別的呢?"

於是,我只好停下來。

婷婷猶豫一會兒,低聲問:"

你有女朋友嗎……"

停頓一會兒"

就算有吧……"

這哪算是回答呀"

我便說了菲兒。

我說:"

啊哈,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女朋友,但她確實是我的女朋友"

如此,婷婷因我含糊其辭而聽得十分糊塗。

然後我費了很大勁,講了菲兒---總之,我說了想說的一切,結果婷婷卻十分不滿意。

接着她說,她紅着臉說,她還未說之前就紅了臉"

如果……我喜歡你……你會喜歡我么?"

很慢,機械地,我聽見一個聲音從她口中滑出來。

我仔細看了看她。

她閉着眼睛,不再有他詞。

我覺得已經知道了一切,一直就知道?而且面部表情一定古怪,因為我發了脾氣。

顯然,這是不正常的狀況,但我沒讓她知曉我發了脾氣。

我轉過臉,看她的手,惟有她的手與阿x和菲兒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同樣:白,纖巧的,一看就知道沒幹過什麼活兒。

如同奶油般的光滑,而且,整個皮膚看上去---像在牛奶里浸泡過一般。

我不知當時我說了什麼。

什麼也不記得了。

那麼,說著話,完全自然地,笑,為了喝一口水,從她的手中接過杯子。

我清楚地記得她的手,記不得我說了什麼可是。

然後我繼續講,充塞在一個空間裏,我的心似乎已經蹦到了喉嚨里。

我清楚地記得---在那個空間,在那裏,我對一個女孩所講述的是關於青春與憂鬱。

一切事物或許永遠都以三、四拍的節奏進行着。

在那裏,我說,我們將在未來歲月里,在某個時空的點上感受到鐵褐色的"

愛。

我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這是一個適合於革命的年齡---要是小米加步槍而不是鞭炮的話。

但是,現在,我的手變硬了,摩擦時發出木頭和碎玻璃般的聲音,這聲音觸及了關於過去的某個微不足道的線索和記憶。

記憶中,整個空氣永遠呈藍色,或略黃,或呈綠色或灰色。

我去給婷婷輔導功課。

這樣,不止一次地進行嘗試---我試着,把一切都理順,第一個月拿到報酬非常之多,我認為非常之多。

但其實,我沒有教出什麼來,我那樣教時,喝着"

百合花"

端上來的牛奶和飲料,有時,她們還留我下來一起用餐。

因為整個偌大的房裏就她們母女倆,我等於融進了她們的世界"

百合花"

甚至給我安排了一個住處---因為,沿着學院的路線到區外她們那裏,遠比我想的要遠得多。

偶爾我會留下來,那是一個舒適的房間。

輔導婷婷功課實在不累,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而且,通常我講完之後,婷婷就說,我懂---她常這麼說。

因此更多的時間我用來給她吹牛。

吹的是電影啊,戲劇啊,什麼什麼的,然後又繞到書本上。

既不令人討厭,也不太過枯燥乏味,只是有些滑稽有些古怪---我最擔心的是"

百合花"

會突然上來,但是完全不用擔心,她甚至發表意見---我講得風趣,大致上,我就那麼對付過去了。

間隙的時候,婷婷就彈些鋼琴曲給我聽"

我下過很多功夫,"

她說,"

家裏曾給我請了數位鋼琴師"

可煩人啦,"

她補充說。

她一邊彈,一邊跟我說話,應付自如。

我就站在旁邊看她"

我很想知道舞會是什麼樣子"

你參加過嗎?"

她旋即說,"

我很想知道你在舞會上做些什麼"

她總是梳下來一些打了結的頭髮卷,那樣說並彈琴的時候,她轉過頭來,輕甩一下頭。

她還會問我她的打扮看上去是否漂亮。

當然,我會告訴她,是的。

她那樣子,確實如此令人着迷,越發的。

於是,嘴唇往上一掀---她便露出愉快的笑,我還從未見她哭過。

每到婷婷彈鋼琴曲,"

百合花"

便上來,端了果汁或可樂之類,以及水果。

她同樣愛笑,但皮膚略微差些---按我的有限判斷,可能是性生活過於糟糕,通常,一個三十六七的女人這方面明眼人一看便知。

無須隱瞞。

她沖我笑。

微笑。

似乎一種寧靜蕩漾其間,蕩漾在白色的百合花上。

所有這些分析都是不全面的,總之,她待我不薄。

有時,我莫名的在她面前感到有些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

我的嘴開始很緊張,不過這會卻露出了一絲微笑。

我似乎覺得自己太年輕了。

而她,很堅定,既不冷淡,也不過於熱情,自然的,不溫不火。

那個人,你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給婷婷輔導功課的下一個星期。

下一個星期天,他,阿x的情人---或者說把阿x當作情人的人,與你再次碰頭。

場景1:他走進來。

上樓。

走過大廳。

在鋼琴架上敲出幾個音符,他的姿態優雅而大方,婷婷沒有抬頭看他,但你回頭了。

他開口說話:聲音a:好啊,先生。

然後愣住。

愣在那裏,你/他。

他站在鋼琴背後的陰影里,凝視着你。

然後,他笑了。

過來和你握手---胳膊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手掌落到你手上並稍稍用了力氣,搖動。

聲音b:您好……笑,虛假的掩飾的笑,互相裝着從來沒認識過。

場景2:百合花端着水果點心過來,平靜地,她仰頭凝視着他。

像凝視一隻陌生的小鳥。

似乎這隻小鳥打破了你們三人之間的和諧。

他也凝視着他的妻子。

什麼也沒說。

你看到她面容的左側,她不聲不響,姿態優雅端莊如平時一樣。

你糊裏糊塗地和他又說了幾句話。

場景3:婷婷站起來,聲音c:回來了……!

她似乎精疲力竭,又彎下身去。

聲音a:近來,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婷婷?聲音c:有啊……當然,看---你回來了!

聲音a:這樣說來---婷婷,你可真不了解爸爸……爸在外忙……"

百合花"

把窗帘拉得更開些,然後,轉過身。

聲音d:行了,唔……我能跟你談談么?然後她不慌不忙地向卧室走去。

她走時,回頭,笑,向你。

尖尖的嘴角收縮進略顯細膩的臉蛋兒,微微地表示了一下她那寬厚的個性和容忍。

他跟着不慌不忙地走過去,也回頭,笑。

深厚的雙曲線。

聲音a:好好跟老師學啊婷婷……樣子顯得有些愚蠢。

你目送他們走過去,然後看婷婷,她也正看着你。

兩眼盯着你的眼睛,嘴輕輕地抿着。

眼睛微微有些朦朧的樣子。

柔和,是那樣的---柔和而略帶羞怯但卻堅決的表情。

她靜靜地注視着,像一隻小鳥或昆蟲凍結在空氣的元素里,有一刻,令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你是不是在發獃呢?"

你問。

她說,沒有。

你說:"

你對你爸他……"

她說:"

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繼續說:"

我一點也沒想到他老人家會回來……"

你不希望他回來嗎?"

你說"

一點也不"

她說。

你說:"

他不經常回來?"

她說:"

經常,他幾乎不回來"

那麼,"

你說,"

你媽媽她……也不希望他回來?"

大概吧,"

她說,"

等厭煩了。

麻木了……"

你不好再問。

仔細端詳她。

不再說話,沒有聲音。

她搖一搖頭,捋了捋從前額上垂下來的頭髮,看你一眼,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微笑。

然後她過去彈鋼琴。

聲音響起來,你辨不出是什麼曲子---有點像卡拉揚的變奏曲。

因而你站在那兒,想像着那音樂。

而她只是一個黯淡的輪廓背對着你,你似乎感到她的柔弱。

你要說的是,也正是你想說的:你的雙腿勾在地板上相當有力"

彈得不錯"

她停下來后你說。

算是一句恭維。

你不會彈奏樂器。

她站起來。

她站起來時你終於注意到:她穿了一件漂亮的襯衫---藍色的,有許多褶皺,她拽了一下,像電視切換鏡頭時迅速甩掉的黯淡。

看上去很整潔。

清純,你用了這個詞。

確實是,一個十七歲多的女孩,這樣說一點也不過分。

那麼,說了聲"

那麼"

之後---你又開始陪她學習那課本上的內容。

我還以為講一點關於他的情況。

比如講一隻迷醉的海鷗,或者一隻剝了皮的羊一樣。

但一秒鐘之內我就改變了主意,擺脫了這個念頭,就像船上發動機的轟鳴聲突然消失了,船身周圍只剩下海水有力的拍打聲。

一秒一秒地,再比方說,我在很深的水底下,在濃重的黑暗的懷抱中,我根本看不清他的影子。

記憶總是模糊不清,有時候。

我需要分析,我必須寫作。

但記憶,在穿過我們的命途時無不在上面留下永恆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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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覆傳統寫作的情愛小說:《親愛的阿×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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