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司馬妗明眸微挑,噘唇撒嬌道:「父皇,什麽胡鬧不胡鬧的,您總是小瞧女兒,可別也小瞧我大周的姑娘們嘛!」
近些年來,隨着女學增設的國事論面試後,一系列以女子為主的政策相繼開放,從前深閨中的姑娘們也漸漸大幅出現在各種場合,除了吟詩作對,在騎馬涉獵方面也不乏佼佼者。
見到最疼愛的女兒這般可愛模樣,皇帝無奈地搖搖頭,轉頭對晉國太子道:「我這個女兒一向被寵壞了,還望太子勿怪。」
「公主真性情,實為難得,孤對這場比賽很是期待!」
「好,不愧為晉國最爽快的太子殿下!」司馬妗笑着站起身來,眼神飄過下方殿中,向皇帝請示道︰「父皇,今日難得人都來齊,不如趁着熱鬧將兩隊人員定下了如何?」
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在這場擊鞠上,皇帝只得點了點頭,隨她去了。
司馬妗滿意地重新將視線投在下方,從各府席位間一處處掃過,最終定在了昌毅侯府那裏,嘴角輕彎,一副熱情地喚道:「阿蕪妹妹,本公主隊伍中的第一人就選你了吧?」
容蕪倏地抬起頭來,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集中過來,身子漸漸僵硬了。
「哎……那位姑娘是?」
「昌毅侯府四姑娘,聽說剛回來的……」
「這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啊!怎麽之前沒注意到過?」
耳邊隱隱傳來議論聲,容蕪看着司馬妗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心裏思量着,澍玉公主不會無緣無故點自己的名字,但自己剛回來不久,沒理由就得罪了她呀?
「阿蕪妹妹?別不好意思,你這般沉默,我就當你應下了哦?」
「阿蕪……」容瑩擔憂地看了看容蕪,想了想,剛要替她起身,就見身邊之人已緩緩站了起來,走出席位間,來到殿中規規矩矩地跪下。
「容蕪見過陛下、太子殿下、公主,萬福金安。」
「免禮,抬起頭來回話。」皇帝對女兒第一位所點之人也很是好奇,見下面跪着的容蕪輕輕直起身,烏黑濃密的長發從肩膀滑下,垂在兩邊,露出了一張瑩白水潤的瓜子小臉,神情大方從容,並不見拘謹。她的臉在嘴角輕抿時正好使臉頰微微鼓起,露出淺淺的酒窩,更襯着一對彎眉和半垂的桃花眼欲語還止,不說話時也好似整個人都如出水芙蓉般淡雅。
「好個水做的美人兒!」靜止了片刻,晉國太子忍不住讚歎道。
容蕪就好像沒聽到般,只是眼眸更垂了一些。
司馬妗很滿意晉國太子的反應,帶着些不明意味地問道:「怎麽樣?太子殿下對我大周的女子隊可還滿意?」
「哈哈,大周的女郎們果然國色天香,若擊鞠技術也這般妙就真叫孤大開眼界了!」
「謝公主抬愛,可臣女不曾接觸過擊鞠,恐難與太子殿下的隊伍一爭高下,還望公主另擇能人。」這時,容蕪重新俯身,口齒清晰道。
司馬妗聽聞又笑了,袖口輕掩口邊,好似親昵地開玩笑道:「哎呀,阿蕪你怎麽說出來了,這還叫我怎麽在太子殿下面前繼續吹捧?」
「在座擊鞠高超的姊妹們大有人在,公主不愁尋不到合適的幫手。」
「若人人都像阿蕪妹妹這般謙遜推脫,那本公主不就成了孤家寡人?」
容蕪抬眼看去,正落入她有些委屈的眼神中,只見她微微一笑,語氣親昵中又帶着毋庸置疑的強硬道:「玩鬧而已,阿蕪妹妹勿要緊張,就這樣定下吧!」
容蕪心裏一沉,看來澍玉公主今日是一定要咬住她不放了,正待思量如何應答時,就聽到旁邊一陣窸窣窸窣,有人站到了她身邊。
「姬晏自請入隊。」
容蕪詫異地扭頭看他,視線剛剛好能看到他的腰間,眨了眨眼,再仰着脖子往上瞧去,模樣不由的看起來有些呆。
姬晏餘光掃過她,嘴角抽了抽,忍笑忍得有些辛苦。
司馬妗看到兩人的互動,怒氣忽地衝到了嗓子眼,語氣的不善有些掩飾不住,「這是由姑娘們組成的擊鞠隊,公子晏就莫要摻和了吧!」
姬晏詫異地挑了下眉,狀似不明白地道:「公主此言何意,在下既要加入,必然是加入太子殿下的隊伍。」
「噗……」容蕪忍不住被逗笑,聲音不大,卻讓姬晏聽了個清楚。
他低頭睨了她一眼,讓她安生一點,容蕪臉一紅,趕緊又垂下了頭去。
被這麽一頂,司馬妗的面子也有些掛不住,一青一白的好生精彩,不由把怒火出到了容蕪身上,剛瞪過去,姬晏又不經意地一個側身,擋住了大半容蕪的身子。
晉國太子在一旁別有興味地左看看右看看,見姬晏將目光投向他,哈哈一笑,故意道:「公子晏正負傷在身,萬一又扯到傷口那孤可就是罪人了。」
「太子寬厚,想必不會願意趁姑娘們之危,公主隊伍中加入了不懂擊鞠的容四姑娘,太子不如將受了傷的姬晏加進去,一弱一傷,剛剛好。」
晉國太子聽後一愣,接着大笑起來,鼓着掌,看着殿中的兩人道:「好啊!此言甚是有理,那孤便正式邀請公子晏加入了!」說著又側目看向司馬妗,眯起眼睛道,「公主……也不會反對的吧?」
司馬妗已隱住了情緒,面帶微笑地轉過頭來,「那是當然,太子殿下的隊伍當然由太子殿下來定。」
殿中的氣氛立時變得有些微妙,接下來,就在這股微妙的氣氛中挑選好了兩隊的人員,各自六人。
司馬妗的隊伍中分別是她自己、容蕪、容瑩、庾蘭、姬洳,以及在皇帝的要求下安排進來的一位女官保護姑娘們的安全。
晉國太子的隊伍中為晉國太子、姬晏、容芥、桓籬、鄭戎,還有另外一位晉國的隨官。
擊鞠比賽的時間定在了年後初十的南山圍場,除了參加比賽的,其餘人也可前去觀看助威。
宴席散後,容蕪一直裝作淡然的面容終於垮了下來,整個人都顯得沒精神,容瑩走在一邊輕聲安慰着她。
臨上馬車前,身後傳來了庾蘭的聲音,「阿瑩、阿蕪!」
兩人回過頭,見庾蘭和姬洳一起走過來。
「你們來得正好,那日公子榜評選時忽然不見人影,害得我們好生擔心呢。」容瑩先道。
「唉,臨出門前忽然聽到二哥身邊帶的隨從回來報說二哥中箭了,直嚇得一顆心都快要跳了出來,哪還有心情來選什麽大周四公子的……」庾蘭嘆口氣道。
姬洳也跟着點了點頭。
「也不知那群刺客查出來了沒有,如今公子晏和庾二公子的傷勢如何?方才在殿中遠遠瞧着倒看不出什麽……」
「我哥哥還好,只是傷到了右臂,太醫說不亂動,靜養一段時間便可無礙。」姬洳道。
庾蘭卻搖搖頭生着悶氣道:「我那二哥就讓人操心了!也不知怎麽的竟想不開去幫那晉國的太子擋箭,人家太子有自己的侍衛,身邊還跟着一個將軍呢不是?哪裏輪得到他去逞英雄!這下好了……那一箭再偏點就插心臟里了!」
「還好、還好……庾二公子現在不是也無大礙嘛,你也消消氣……」容瑩拍了拍庾蘭的手,勸道︰「庾二公子乃忠義之人,萬一晉國太子真在閔京城邊上出了什麽事,咱們的朝廷可就無法交代了,多虧了他讓兩國現在放下敵意同仇敵愾,功不可沒呢!」
「我可管不了那麽多,我只想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就好!」庾蘭低頭道︰「畢竟我大哥去了,之前娘親聽到二哥受傷的消息又暈了過去,我真是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親人了。」
幾人一時間都沉默下來,容瑩握着她的手緊了緊,算是無聲的鼓勵。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庾蘭噗哧一笑,抬頭看向了容蕪,「對了,還沒謝謝阿蕪呢!」
「謝我?」容蕪莫名。
「是呀,蟾宮月的事!」庾蘭說著眨了眨眼。
容蕪一陣窘迫,表面上她跟庾邵不熟,實在沒什麽理由為他出頭,被庾蘭這麽提起來還真是不好意思。
「我……那個——」
「還是說正事吧。阿蕪,擊鞠你真的一點都不會嗎?」姬洳打斷道。
她還是那個冰美人,外人見了總覺得她一副高不可攀的冷傲模樣,熟悉了之後就會發現她是真的高冷,只有面對着兄長姬晏才會有些許的小姑娘撒嬌姿態。
「嗯,真的不曾習過……」
「阿蕪這些年在外面,哪裏有專門的師父教過,怕是馬背都上不去吧?」容瑩說著嘆口氣,面上也是一片愁雲慘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