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們是偷偷來的？」
「既然刺客傷到了公子晏和庾二公子，應當面臨的敵人數目不會太多，以此推斷晉國太子身邊或許除了錦城將軍外，並無大部分隨軍同行。」
容蕪不解地問：「堂堂一國太子，為何外出身邊不見人？」
「或許是身邊跟着錦城將軍比較安心吧。」
「那位錦城將軍……很厲害嗎？」
「很厲害。」容瑩鄭重地點了點頭，「晉國兵力強盛，一直為我國所忌憚，其中錦城將軍可當之為晉國之城牆。」
在這之後，馬車中就陷入了一片沉默，直到抵達昌毅侯府門口後，容蕪這才輕輕自言自語道：「受傷的人……不會很嚴重的，對吧？」
容瑩沒有立刻回話，與她的視線相交片刻，像在對自己講的一般，喃喃道：「嗯，不會很嚴重的……」
【第二十三章躋身女子擊鞠隊】
容蕪遊歷回來至今，第一次見到姬晏，是在給晉國使臣的接風宴上。
自從那日出事到現在，容慕和容芥幾乎沒在府中久待過，就連容瑩也是不見蹤影，容蕪想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麽也找不到人。
宴席上，只見姬晏一身莊重的暗綉紋朝服，坐在自己的位置，身姿筆直如玉樹芝蘭，和往常一般無二，並看不出有受傷的跡象，容蕪心中也安心了許多。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姬晏扭過頭來，與容蕪相遇時微微一怔，看到她一雙澄澈明眸中的擔憂，眼眸漸漸半眯起來，直到把她看得轉過臉去，白皙的脖頸上一片緋紅，他這才滿意地收回目光，嘴角不引人注意地輕輕勾起一邊。
「看見什麽有趣的了？」庾鄺從他身後走過來，一路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姬晏回頭看見他，微微皺眉問道：「你的傷勢如何了？今日只是個宴請，你不必——」
「不礙事，小傷而已。」庾鄺笑着搖搖頭，表情無奈地左右看看，嘆口氣道︰「都是舍妹不放心，非要他們這般跟着，倒像多嚴重似的……」
「公子慢些坐，當心桌角。」左邊的侍從並不理會主子的抱怨，依舊一臉認真地攙扶着他坐下來。
「我自己可以……」
「公子，請直起腰來，小的好給您背後加個靠墊。」
他話還沒說完，右邊的侍從又恭敬道。
庾鄺無可奈何地坐直了身子，因為他此次為晉國太子擋箭傷在了肩膀，雖位置較偏，但扎得卻深，行動起來不甚方便。
姬晏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淡淡道：「既然來了，還是注意些的好。」
身子輕輕靠在後面柔軟的靠墊上，庾鄺舒服地輕吁一聲，閉上了眼睛。聽着周圍隱隱細語，享受着特殊優待，身邊坐着的是大周第一公子姬晏，他的思緒彷佛飄到空中。
他終於坐到了這個位置，在萬眾矚目的上方，可以接受來自他人尊敬、艷慕的目光……
上一世，他只能擠在府中眾家眷中，聽着母親和妹妹說著女人家的家長里短，遠遠看着那與最出眾的公子們舉盞談笑的兄長是如何耀眼。
如今，這個位置是他的了，一點點箭傷算什麽？哪怕是用爬的，他也要爬着過來！
等等……前面那個背影是？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庾鄺眼前原本的一片漆黑忽然透出一絲微弱的光芒，出現一個熟悉的背影。這個背影他看過了太多次，是……大……哥？
庾鄺啞着嗓子失聲喚出來，那個背影緩緩轉了過來，正是庾邵，他一言不發，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他。
大哥，你怎麽會在這裏？說話呀，你為什麽不說話？！
庾鄺的情緒漸漸激動起來，身子往前一撲，卻突然被什麽給橫腰攔住。
「公子、公子您醒醒！」
「咳……」庾鄺捂着胸口劇烈咳嗽，一口氣吐了出來，接着大口喘着氣。
剛剛……是作夢嗎？已經很久沒有夢到大哥了啊，怎麽今日忽然……
「你的身體如此虛弱，還是回去休息為好。」姬晏向他遞來一條手帕，再次建議道。
「不、不用……」庾鄺鬆開緊皺的眉，在侍從的扶持下重新直起身子靠回墊子上，「我沒事。」
姬晏見他如此，也不再多言，只是安靜地喝着自己的茶。
兩人一時無言，半晌，大殿中人陸續多了起來，不少人都看向他們的方向交談着。
姬晏一向是吸引視線的焦點，今日託了受傷這一話題的福，庾鄺也成為了人們議論的中心。
接過侍從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庾鄺抬頭看了看空空的龍椅和旁邊的貴客席，第一次從這麽近的角度看去，比想像中的還要宏偉啊……
自嘲地笑了笑，他輕吐一口氣，語氣輕鬆道：「還說我呢，公子晏也受了傷，為何今日也忍痛出現了？」
姬晏垂着眸，修長的手指輕輕點着杯口，一下一下的，許久後，就在庾鄺以為他不會開口時，忽然道︰「沒什麽，我就是來看看有些人究竟能鐵石心腸到什麽程度。」
庾鄺心中奇怪，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再問，殿內就先安靜下來，大周皇帝與晉國太子一行從中心御道走了進來，眾人皆連忙起身行禮。
各自重新落坐後，容菱伸着脖子瞄了幾眼，小聲嘀咕道：「晉國太子生得好生魁梧……」
「噓——」容瑩輕輕扯了她一把，輕輕搖了搖頭。
待禮官宣佈開席後，殿內氣氛漸漸緩和下來，容瑩這才側過頭來解釋道：「晉人尚武，晉國太子的樣貌可是晉國人人推崇的呢。」
「呀，他們怎麽這樣？」容芬也驚訝地捂着嘴道。
「肯定是沒見過世面唄！要讓他們見到公子晏，還不知得多麽驚為天人呢！」
「這可是你孤陋寡聞了，阿菱。」容瑩不贊成地搖搖頭，「晉國的錦城將軍便有『美姿容』的稱謂，傳聞見過他的人無不為之傾倒。」
「我不信，哪裏有人會比公子晏還好看的？」容菱不以為然地哼道︰「再說了，他這一來就舊疾突發病倒了，一個病秧子怎麽帶病打仗？看樣子他的傳聞都不可信嘛……」
容瑩無奈地搖搖頭，放她自己想像去了。
座前，大周皇帝與晉國太子相談甚歡，至於對晉國太子人馬為何提前出現在南山，以及他險些在大周地界遇害之事卻隻字不提，好像只是再正常不過的接見外使。
「朕已為錦城將軍派去了最好的御醫，太子不必擔心。」
「多謝陛下，錦城這次病得突然，怕是要在這裏多叨擾些時日了。」
「這是應該的，禮部也有所準備。」皇帝說著看向了禮部尚書。
這位老臣有些為難地走上前來，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行禮道：「回陛下，晉國擊鞠名聲遠播，原本安排的是為太子殿下開辦一次擊鞠賽的，可如今我國有公子受了傷，晉國的錦城將軍還在昏迷，恐怕……」
「大姊姊，擊鞠是？」容蕪在下面小聲問道。
「擊鞠又叫馬球，是一類在馬上爭搶的球技。」
皇帝的臉色瞬間有些不好看了。
晉國太子哈哈笑了笑，緩和氣氛道：「哈哈有勞陛下費心了！擊鞠在晉國是婦人孩童皆會的遊樂，若真能領教下大周的球術也是求之不得的！」
「這有何難？就算在大周，也有擊鞠不輸於晉國的姑娘們在！」
「澍玉？！」皇上不覺看向插話的司馬妗。
「父皇！」司馬妗對皇帝笑了笑，轉頭高聲對晉國太子道︰「不如就由太子殿下親自選出一支隊伍，晉國、大周的公子都任你選，來與本公主的隊伍比上一場可好？」
晉國太子好笑地挑眉道：「公主的意思是……要與女子相比？」
「如何？太子殿下剛說了，在晉國擊鞠是男女皆玩的遊樂，難道其實內心看不起女子？」
「公主言重了，公主金枝玉葉，孤不敢造次。」
「那就是怕了？」
「澍玉！」
「哈哈哈！」晉國太子搖搖頭，對皇帝道，「陛下，看來孤是不得不答應公主了……」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議論紛紛起來。
晉國太子只當是滿足大周公主的一時興起，依舊玩笑問道：「不知公主的隊伍都有何方高手？」
「本公主的隊伍嘛……高手必然是有的，但若全是高手多沒意思？當然還得有美人……」司馬妗說著，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飄向下方，幽幽道︰「到時候還望太子殿下憐香惜玉，手下留情啊……」
「……什麽美人？」
澍玉公主此言一出，在殿中引來了一陣竊竊私語。
皇帝皺皺眉頭，低聲道：「澍玉，不可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