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咱們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你好好養病,聘禮也準備的差不多了,不如這樣,我看你情緒不穩,真的不放心把你一個人放在這邊,咱們把婚期提前到一旬後吧,我齊府也是大戶人家,嫁過去豈會虧待你,吃穿用度俱是最好的,你乖乖做你的新嫁娘就是了,一切有我。」
沈清荷想開口說什麽,齊鈺打斷她,「如意、來福,大小姐累了,送她回房休息!」
門外,兩人推門進來,一個是管家來福,一個是她的貼身丫鬟如意,他們得了齊鈺的命令,也不管她願不願意,扶着她便往閨房裏送。
目送她離去,齊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以為她現在還是那個尊貴的沈家大小姐嗎?未免也太天真了!
沈清荷被強行帶回了房間,不多時,盛裝着湯藥的陶壺也端進了她房裏。
「小姐,葯熬好了,趁熱喝吧。」如意將黑漆漆的葯汁倒進碗中,語氣透着一抹心虛。
「擱着,太燙了。」沈清荷闔了雙眸,深深吸了一口氣。
如意擱了葯碗,忍不住又叮囑道:「表少爺說了,這葯一定得喝的,你千萬別忘記。」
沈清荷突然睜開了眼,厲聲斥道:「滾出去!」
如意吃了一驚,轉而卻冷笑一聲,「喲,小姐,你還當這裏是從前呢,如今沈家都變天了,睜開眼好好瞧瞧吧。」說罷,一甩帕子,昂着頭出門去了。
沈清荷心中恨恨,竟連一個奴才都敢這樣對她!她目光一轉,看着桌上還冒着熱氣的葯碗,她走上前去,伸手就將葯倒了,取出陶壺內的藥渣一一辨識,她的先生精通醫理,曾教過她一些。
仔細檢查過後,她發現藥渣裏面有一味寧神的葯,那葯放得多,一喝就會讓人陷入昏睡之中。
這味葯的分量放的果然夠重,一日喂她一碗,想必就是他打的好主意。
她冷哼一聲,「齊鈺你好手段,你是想讓我昏睡到你來迎親的日子吧?」而且他敢擅自提前婚期,這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再聽如意的語氣,竟隱隱有塵埃落定的意思。
她驚覺不對,悄悄來到帳房,翻開帳目頓時驚呆了,所有房產、地契、商鋪,無一例外,全部賤價賣了出去,而買家都是齊鈺。
他竟趁着她病重,玩弄陰謀,鯨吞沈家財產,還盜用了她的印章!
自她重生醒來不過幾日,沒想到已經讓他得手了!她還是來晚了……
沈清荷痛苦的扶着額角,倘若一切都來不及挽救,上天又為何讓她重生一回?
她的目光落在屋角一盤圍棋殘局上,她想起從前同先生博弈的那一方殘局。
那時她敗象已露,死守一隅,先生說:「何不置死地而後生?」
忽然間,沈清荷抬起了頭,眼眸漸漸清明,她走到門口,抬頭望着天空,天空廣闊無邊,可是這被四角的院落圍起來的天空是多麽的狹窄,偌大的沈府如今已成了囚籠。
「破、立。」她輕輕吐出兩個字。
凡事有破才有立,倘若不破釜沉舟,何來的浴火重生?
傍晚時分,父親的侍妾秦氏和庶妹都來了。
沈清荷坐在桌旁,淡漠的抬頭看了兩人一眼,心底猜測,這兩個人是替齊鈺做說客的?
秦氏年近四十,沒讀過多少書,是個只會貪小便宜的蠢鈍婦人;庶妹沈香玉今年十六歲,容貌艷麗、豐胸細腰,眉眼間帶着幾分不符合年紀的媚色。
沈清荷從前不知道她這媚色從何處來,如今卻清楚了,心裏沒來由地覺得一陣噁心。
那個男人,除了齊鈺還能有誰?
「大姑娘病可好些了?」秦氏假惺惺的說:「齊少爺對你那般好,病着也不該跟他鬧脾氣呀。」
沈清荷不語,倒了杯茶水,自己慢慢飲着。父親去世時,這對母女也分到不少好處,倘若自家人齊心,未必不能將齊鈺趕出去,可如今……
她心中冷笑,再次讚歎齊鈺的好手段,他該不會把這母女倆一齊收入懷抱了吧?一想到這裏,胃裏頓時又是一陣翻湧。
說起齊鈺,沈香玉眼中露出幾分嫉妒之色,道:「齊大公子明媒正娶,據說那聘禮能排一條街呢,我說大姊,你還嫌棄人家什麽呀?齊公子出身世家又溫雅如玉,人家都不嫌棄你這病殃殃的身體了你還扭捏什麽。真是的,也不瞧瞧你這……跟豆乾菜樣的身材……」
聽到這話,沈清荷突然被水嗆了一下,連咳好幾聲,她沒想到庶妹竟然這麽看不慣她的身材。
豆乾菜?沈清荷看了看自己胸前,雖然不如她的高聳但還是有些料的,何至於像她說的那樣啊。
秦氏急忙用眼神制止自己女兒的胡言亂語,沈清荷到底是嫡出的大小姐,是沈家的繼承人,雖然如今失勢,但身分在那裏,齊鈺這樣看重她,若她將來嫁給齊鈺,那也是正牌夫人,還是少得罪得好。
「大姑娘,我們說得唾沫都乾了,你別光顧着喝茶,倒是說句話呀!」秦氏急道。
沈清荷終於放下茶杯,看了她們一眼,「是齊鈺讓你們來的吧?」
兩人尷尬的沒有作聲。
「去告訴他,我在煙水閣等他。」
秦氏和沈香玉討了個沒趣,只得出來,出門時,沈香玉對着屋內罵道——
「嫁便嫁,不嫁便不嫁,也不看看自己如今到底值幾個錢,還當和從前一樣,人人都把你捧着呢,到如今,就是珍珠也變成魚眼珠子了!哼!」
字字句句沈清荷都聽在耳里,她也知道這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不過沈香玉也莫以為只有她是魚眼珠子,就怕要不了多久,她沈香玉一樣會變成一文不值的魚眼珠子。
煙水閣上,波濤如煙,水光粼粼,這裏是沈家花園的私家湖泊,在整個凌州城,也只有沈家有這樣的氣魄和財力,能在家中挖掘出這麽大的湖泊。
煙水閣以白玉為欄,黃金鑲角,四面珍珠圍簾,屋頂嵌滿紅藍寶石,閣中各色古董隨處可見,件件年代久遠,價值連城。
而煙水閣除了沈老爺和沈清荷,一般人不得入內,就連沈香玉都不能進來。
當初沈清荷私自將齊鈺帶了進來,她依稀記得,他進入煙水閣之時的震驚和貪婪,想來從那時起,他就開始籌畫這一切了吧。
沈清荷站在二樓,遠眺水天一線、煙波浩渺,在這裏可以鳥瞰整個沈家園林,她在這裏生活了十七年,可如今……
煙水閣的門開着,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她知道齊鈺來了。
她一襲白紗,襯着水天一色,猶如落入人間的精靈,齊鈺看得呼吸一窒。
無論如何,他還是愛她的,希望擁有她,捨不得讓她太難過,只是從前的她同自己親密無間,可如今……明明近在眼前,卻彷佛遠在天邊,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你找我來……」齊鈺剛開口。
沈清荷打斷他的話,直接道:「我找你來談判。」
她面色疏離,讓齊鈺很不高興,疑道:「談判?」他走到欄杆邊,扶着欄杆定定的看着她的臉,「你我二人,何來談判之說?」
沈清荷譏諷的看着他,「我要嫁人,但不是嫁給你。」
「你開什麽玩笑?」一句話挑起齊鈺的怒火,他面容震怒,抬腳就要走過來。
沈清荷退了一步,躲開他,「我沒有玩笑,我有談判的籌碼。」說著,她展開手,露出手中一把金色的鑰匙。
齊鈺疑惑,「這是?」
「沈家後山庫房的鑰匙。」她的話語彷佛一塊巨石落入湖心,掀起陣陣波濤。
齊鈺震驚極了,「你說沈家的後山庫房?!」他曾經聽說沈家後山有庫房,目光緊盯着她手中的鑰匙,頓時心跳如雷。
沈家的庫房,定然如同一座寶庫。
「我給你鑰匙,你放了我!」沈清荷的話語斬釘截鐵。
齊鈺面色如鐵,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清荷,你我何至於此?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沈清荷冷笑,「到了此時,你何必還要做戲?你心裏念念不忘的,除了沈家的財富還有什麽?我那愚蠢的庶妹,是否早已承歡你身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