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其他公子順着他的手指望過去,殷勤介紹,「那位是定國公家的大小姐謝珍。對了,定國公府還有個表小姐,那也是極為美麗呢,跟謝大小姐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家嗎?」景見越目光落在謝珍的臉上,摸了摸下巴,笑道:「果然出美人啊。」
他母親正在着手他娶妃的事情,看來有必要讓謝家將幾位妙齡姑娘的畫像都呈上來,讓他好好的選一選。
沈清荷匆匆出了龍園,讓外頭等着的定國公府下人轉告謝暖暖等人自己要先回去後便搭上馬車,打算先回謝府。
馬車不急不緩的走着,南月兒逛得累了,靠在車壁上打起了瞌睡,沈清荷了無睡意,一想到差點跟景見越打照面,她依然心有餘悸。
突然,車帘子一掀,一個人滾了進來。
沈清荷大驚失色,正要叫喊,那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將她的身子緊緊抵在車壁上。
「是我。」
聽見熟悉的聲音,她頓時停止掙扎,雙目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蕭乾就在眼前,可他渾身是血,就連額頭上都帶着血漬。
蕭乾放開了手,跌坐在馬車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南月兒一下子被驚醒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蕭乾,張嘴想尖叫,還來不及發出聲音,蕭乾一掌打出,正中她後腦杓,南月兒立即暈了過去。
「你打她做什麽?跟她解釋清楚就好了。」
沈清荷瞪了蕭乾一眼,想扶他,可是看蕭乾渾身是血的模樣,怕一不小心碰疼了他,遲遲無法下手。
「我連解釋的力氣都沒了。」蕭乾伏在沈清荷膝蓋前,灼灼星眸此時顯得黯淡無光,卻仍定定的看着她,微微扯動嘴角,「死之前可以看你一眼,真好……」
說罷,他身子一晃,往後仰面倒了下去。
「蕭乾……」沈清荷聽到他這句話,喉嚨哽住了,「你這個傻瓜,有什麽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表姑娘,有事嗎?」車夫在前面嚷着,估計聽到後面的聲響了。
「沒事。」沈清荷急忙道。
現在怎麽辦?她思緒飛轉,看蕭乾這般躲躲閃閃,恐怕四周危機四伏。
還會有追殺嗎?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蕭乾現在的狀況很危險,當務之急是要先幫蕭乾療傷,然而又不能帶去醫館……
她想了想,決定直接將人帶回謝府,可是該如何將他不着痕迹的帶進去呢?
眼眸一轉,她想到了一個主意。
她立即叫醒南月兒,告訴她蕭乾是自己的朋友,並且要想辦法將他弄進碧竹軒,讓她下車去買點東西。
南月兒一頭霧水,她後來才跟着沈清荷,壓根不知道蕭乾這號人物,不過她還是照着沈清荷的吩咐去做了。
沈清荷吩咐馬車停下,等了好一會兒,月兒從綢緞鋪子、胭脂鋪子以及飾品鋪子買了許多東西回來,另外讓店小二送了她一個小推車,由南月兒親自將這些東西都擱到推車上,馬車緩慢行駛,南月兒也推着車慢慢的跟在一旁。
沈清荷讓馬車夫從一個衚衕穿過,在衚衕時藉故說自己忘記買一樣東西,給了車夫一錠大銀子讓他跑腿一下,車夫如何不信,趕緊去了。
趁着左右無人,兩個人合力把昏迷的蕭乾搬上了推車,用大紅的綢子將他蓋住,又在他身上堆了不少綢緞、禮物之類的,然後裝作無事般等車夫回來,繼續往謝府走。
蕭乾畢竟是個大男人,南月兒推着很是吃力,好在已經離謝府不遠,饒是這樣,到謝家時她還是出了滿頭的汗。
打發了車夫,主僕兩人進了謝府,沈清荷在前頭走,南月兒不緊不慢的推着車跟在後面,一路上有下人看到也只是好奇的一瞥。
他們知道這位表姑娘有錢,買了這麽多東西也以為是尋常事情。
終於順利到了碧竹軒,沈清荷立即關上了院門,將蕭乾抬到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小房間裏,那房間的床鋪已經鋪好,原來是守院的婆子住的,如今空下來。
「去燒熱水來。」沈清荷面色凝重,「準備點布和金創葯。」
南月兒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這個男人,點頭出去了。
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什麽來頭,小姐對他居然這麽上心,除了連先生,她還從來沒看過小姐對哪個男人這麽關心。
沈清荷細細的診了脈,良久才鬆了口氣,雖然受了不少傷,流了不少血,不過並未傷到命脈。
她安心之餘也微微惱怒,低聲道:「身體壯得跟頭牛一樣,哪那麽容易死,偏偏說那話嚇唬我。」
那時她是真的被嚇到了,雖然總覺得蕭乾霸道,可是一想到他有可能會死,心裏頓時慌了。
她輕輕握着他的手,手指撫過他始終糾結的濃眉,道:「或許,就連我自己都低估了你在我心裏的地位。」
她低頭,用臉輕輕的蹭了蹭他的手背,眼眶不由得濕潤了,同他一起的日子淡泊卻安定,平靜卻溫暖,那才是她一直期望的。
「小姐,水和葯都來了。」南月兒將東西送進來,目光停留在沈清荷握着蕭乾的那隻手,面露驚愕。
看小姐的眼眶還有些濕潤,難道是為這個男人哭了?
「你出去吧,別讓人進來。」沈清荷吩咐。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樣真的好嗎?南月兒很擔憂,但最後她還是退了出去,順便關上了房門。
用剪刀剪掉被血黏住的衣服,撕開衣服的時候發現竟連着皮肉,她泛紅着眼眶,用濕布一點一點清洗他的身體。
也不知道他多久沒洗澡,衣服都發臭了,她不得不脫掉他所有的衣服,當然也包括了褲子。
屬於男子的強壯身體在沈清荷面前袒露,淡淡的麥色肌膚、精實的肌肉,寬厚的胸膛、精實的腰、修長的腿,蘊含著無限的力量……
當她的目光落在他大腿上時,面色漸漸紅了。
那個位置似乎也有血漬,他不會那裏也受傷了吧?
沈清荷很糾結,最後她暗暗告訴自己,此時此刻自己就是個醫者,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輕輕掀開那處的衣料,一如別的地方一樣輕輕擦拭,很快她就確定他那裏沒有受傷了,只是因為被腿上的血噴濺到,才會血跡斑斑。
她小心翼翼的擦着時,突然聽到他「嗯」了一聲,只見那裏竟有抬頭跡象,嚇得她趕緊拿一條乾凈的布巾扔過去蓋在那裏。
若是他此時此刻醒來,她真是鑽地洞的心都有了,幸虧蕭乾只是微微動了一下,又昏過去了。
蕭乾最重的傷口依舊來自原先腰部的舊傷,她記得在凌州的時候曾經替他包紮過一次,此時卻已經有潰爛的跡象,可見一路艱險,連換藥的時間都沒有。
沈清荷覺得心疼,其他地方的傷痕看着可怕,但都是皮肉之傷,如果好好護理,大約養個十來天也就好了,可腰部的傷口拖到現在,就算身體底子再好,若是發起高燒來也有丟命的可能。
她看着他搖頭,她該說他是倒霉還是幸運呢?倒霉的是他堂堂虎威大將軍,沒有輸在外敵手裏,卻被自己人追殺得差點喪命,幸運的是雖然滿身是傷,卻及時的來到她這裏,撿回一條命。
不過他都這樣了,那景見宸呢?她想起那個純真少年的笑容,她輕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鬥不過景見越那冷酷無情的人嗎?
擦了葯以後,沈清荷看着他腰部的傷口擔心着,果然不出她所料,蕭乾很快開始發起燒來,一直到晚上他整個人都迷迷糊糊,額上冒着汗水,凈說些胡話。
「小姐……」南月兒手裏拿着葯,擔憂的望了望床上的人,問:「都這麽久了,他還是沒醒嗎?」
沈清荷坐在床畔,臉上露出憂色,搖了搖頭。
「小姐別太擔心了,你晚飯都沒吃,好歹吃一點吧。」南月兒摸了摸桌上的小菜和稀粥,已然冷得跟冰一樣。
「我不餓。」沈清荷目不轉睛的看着蕭乾,「他的狀況比我想的還要糟糕。」
南月兒好奇的問:「小姐,我能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人嗎?這麽叫你牽腸掛肚的,你從前可從來沒有提過他呀。」
沈清荷嘆了口氣,「說來話長,不是一、兩句話說得清楚的。反正他曾經照顧過我,保護過我,是待我很好的人。」
南月兒恍然大悟,「那確實是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