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照片
天氣逐漸變暖,寒假即將結束。這個假期安陽最大的收穫是,她能做一桌子不算難吃的菜了,以後不必擔心餓死。
寒假最後一天,安陽洗了澡躺在床上,陸玲推門進來,神神秘秘的樣子。
“睡了沒?”她走到安陽的床邊。
“沒,玩手機呢,”安陽把手機放下,“咋了?”
“送你個禮物。”陸玲手背在背後。
“什麼禮物?”她直起身子想看陸玲藏了什麼。
陸玲一下子把手上拿的東西亮了出來,在安陽眼前晃了晃:“可不可愛?好不好看?”
安陽這才看清,原來是兩隻憨態可掬的小布老虎,圓胖的身子,鼓鼓的臉,齜牙咧嘴地亮着小虎牙,假裝很兇的樣子,看着很可愛。
“哪兒買的,好可愛啊!”她把它們捧在手心。
“在一個老工藝品店裏買的,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陸玲說,“母的給你,公的給你哥。”
“我哥哪喜歡這種啊?他喜歡兇巴巴的老虎。”
“他不要就算了,兩個都送你,沒有兇巴巴的老虎送給他,”陸玲道,“我和你爸出去逛逛,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機場呢。”她往門外走。
“知道了。”安陽說。
等陸玲走了,她從床上起來,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拿着兩隻布老虎去敲余陸琛的房門。陸琛的房間就在她隔壁。
“我可以進來嗎?”她站在門口問。
“不可以,我剛洗完澡。”
“哎你說什麼我沒聽見,我進來了——”安陽故意拖長聲音,還裝模作樣擰了擰門把手,卻沒有推門。
“你就可勁兒裝吧余安陽。”聲音越來越近,門被一把拉開,陸琛穿着家居服,手裏拿着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髮。
“你不早點睡覺,找我幹嘛。”他側過身讓她進來。
安陽把兩隻老虎舉在他面前:“禮物。你喜歡哪個?”
陸琛盯着眼前兩張圓鼓鼓的老虎臉,又伸手捏了捏,說:“挺像你的,臉圓。”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兩個都歸我。”
“要,我要這隻公的。”
她把公老虎遞給他:“你的喜好變了。”
“沒變,我接受這隻公的也很勉為其難。”這不是他喜歡的風格,但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選擇接受。也許只是因為……余安陽有那隻母的?陸琛擦頭髮的動作慢了下來。
“晚安,我回房了……等等,”安陽把公老虎放在他的書桌上,目光被一旁的相框吸引,“我當時不是說這是我照得最難看的一張照片嗎,你怎麼偏選這張裝相框裏了?”
相框裏是他倆的合照。合照里的安陽笑得很誇張,露出了兩排牙齒不說,甚至還漏了點牙齦,傻裏傻氣的。
“太不巧了,這恰好是我照得最好看的一張照片。”
“不行,你得換一張,這張醜化了我的美貌,不能留在世上。”安陽拿過相框就要把裏面照片取出來。
陸琛伸手去奪:“我就喜歡這張照片的真實。”
安陽靈巧地轉身避開,一邊往前走一邊抓緊時間拿出照片。
“回頭我送你一張更好看的,我倆的合照多了去了,何必揪着這張不放呢?”
他跟在她身後,左走右走不知道從何下手。他怕力道控制不夠傷了她,也怕兩人在爭搶中會有不適當的身體接觸。如果面對的不是余安陽,他才不會這麼猶豫不決。
“小心腳下!”陸琛突然大聲說。
安陽一愣,不自覺停了腳步,看腳下有什麼——實際上什麼也沒有,然後手裏一輕,相框就被余陸琛輕鬆搶去了。
“要講究策略啊,傻不傻?”頭被輕輕敲了一下,相框重新回到陸琛手裏。
“你居然使詐。”安陽忿忿不平地往門外走去。
“這算什麼使詐?”陸琛說著,卻見安陽走過床邊的時候,真被床腳絆了一下,在她身體搖晃快要摔倒時,他一個健步衝上前去扶住了她。
“你這樣都能摔倒,我真的對你無語……”話未說完,安陽卻在下一秒迅速遠離了他,同時順走了他手裏剛搶來的相框。
“你……”
“學以致用,我厲不厲害?”安陽站在門邊,得意地笑。她把照片卸下來,把空的相框擺在書桌上。
“明天我走之前給你張新照片,保證比這個好看。晚安,哥。”她笑着出了門。
余陸琛站在原地。他周圍的空氣,彷彿還殘留着她身上的香味,虛無縹緲,若隱若現。
第二天早晨,一家人吃完早餐,餘輝送安陽去機場。走之前,她如約給了陸琛一張照片。
他接過,陸玲也好奇地湊過來看。只看一眼,陸玲就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你看看你小時候,多可愛啊。”
照片上是他和余安陽小時候,他們坐在家門口的台階上,他正做着鬼臉逗安陽笑。安陽笑得天真爛漫,加上陸玲給她戴上的粉紅色蝴蝶結,更顯得粉粉嫩嫩。而他把自己的臉扯得奇形怪狀,眼睛還是鬥雞眼,看起來慘不忍睹。
陸琛早料到余安陽會給他這種照片,他笑着搖搖頭。
“我走了,暑假見。”她站在玄關那裏,沖他們揮手。餘輝幫她拖着行李箱。
“到了給我打個電話。”陸玲說。
“哥,我走了。”安陽又說。
“拜拜。”
她又要即將去往南京,開啟新的一學期和新的生活。飛機穿透雲層,逐漸遠離了北京這座城市。看着越變越小的高樓大廈,街道,河流和田野,她不禁想,新學期會有怎樣的新鮮事物,在她的身上即將發生什麼改變,她的未來會不會變得新奇而不平凡,而她自己能不能成長為更優秀的人。
一切都是未知數,她恰好足夠年輕,對將來的幻想花樣百出又積極向上。她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苦難,在余家的快樂時光一遍遍沖刷着她六歲前在孤兒院時充滿苦楚的記憶,直至其變淡,變遠,變得遙不可及。沒有生活壓力,也無心可操,她現在唯一的困難就是沒有辦法讓余陸琛像喜歡女人一樣喜歡上她。不過她對此並不是特別悲觀。
生活如此美好。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