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疼痛
我一隻手神經質地緊緊抓着他的胳膊,心裏充滿了絕望,我甚至沒有資格感到羞恥。
“楊姐,我不要……”
楊姐扭頭看了看祝華坤,他於是手上又加了一點力度,讓我完全動彈不得。
一陣尖銳的疼痛像要把我撕裂開來,我疼得渾身狠狠地縮了一下,用力地一口咬在祝華坤的小臂上。楊姐對我已經沒有耐心,甚至沒給我任何心理準備,像是在懲戒我的拖延和不配合。
明知道這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他也只是奉命行事,可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想要把我的痛楚和屈辱在他身上同樣留下烙印。
我咬得很重,一股腥甜的味道味瀰漫在口腔里。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躲開,只是嘴角抿得緊緊的,身體僵硬。
完成了這項任務,楊姐好像鬆了一口氣,把那矽膠的器具拿開,然後面無表情地端來溫水,替我擦拭血跡。我這才放開他的胳膊,上面兩行深深的鮮紅齒痕。他沒有再看我,也沒有看自己的傷口,背對着我,低着頭走了出去。
楊姐收拾完,也走了出去。
我把臉埋在枕頭裏,無聲地啜泣,心裏好像也有些什麼東西被狠狠地撕裂開來,比身體更痛。
我忽然想起那些被孟老虎折磨摧殘的女孩子來,我並不知道她們後來的結局如何,也許還活着,也許已經死了,孟老虎並不會在意,或許也沒有人會在意。
我咬着牙,在心裏暗暗想,如果有可能,我一定要把孟老虎對我做的這些十倍百倍地取回。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得好好活下去。我的生命已經如此卑賤,如果我自己還不愛惜自己,真的就沒有人會在意我的死活。
那晚楊姐沒有再過來,我猜她是去向孟老虎邀功了,或許孟老虎留下了她。
我忍受着劇痛的身體慢慢爬起來,走到窗邊,那窗下的小巷子看守我的人果然還在,他抬頭看着我笑。我忽然覺得他並沒有那麼可怕,我強迫自己看着他,用力扯了扯嘴角,回了他一個算不上好看的笑容。
祝華坤站在門口看了我兩次,我不知道他是怕我想不開尋了短見,還是擔心我。我知道他在那裏,但是我不想說話。
我活着已經這樣毫無尊嚴了,如果我死了,就更沒有人會知道我或者記得我。所以我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我不想讓這些屈辱白白忍受。
第二天孟老虎來看我,還帶了禮物,是一隻看起來很精緻、還扎着粉色絲帶的大紙盒子。
他好像渾然忘記了幾天之前剛剛把我打得滿身淤青、站都站不起來。此時他紅光滿面地朝我笑,帶着一點殷勤和討好,“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我並不感興趣。我寧願他少打我一次,或者少折磨我一點,而不是什麼虛頭巴腦的禮物。
但是楊姐在身後偷偷拉我的衣裳,我只好強擠出一點笑容,硬着頭皮走到他面前去,接過他手裏的盒子,打開。
裏面是一件粉紅色的晚禮服裙子,上好的絲質面料,看起來很高檔。
孟老虎把那件裙子拎起來,在我身上比劃了兩下,眯着眼睛笑了:“很適合我的小公主,去穿給我看看合身不合身。”
裙子顏色很夢幻,式樣很暴露,是一件細弔帶低胸高開叉,又露胸又露腿的,胸前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半掩半露,也能恰到好處地能掩飾我身體尚未發育完全。
我一點都不想穿着這樣的衣服站在他面前。
看見我的遲疑,孟老虎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味,刀疤也開始有了陰森森的意味。
“怎麼了,我的小公主不喜歡嗎?”
“喜……喜歡,謝謝……孟老闆。”我連忙又擠出笑容來。我開始改口叫他孟老闆,我不想再叫他爸爸,這個禽獸,他不配這樣的稱呼。
這時楊姐上前一步,半貼在孟老虎身上,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咱們遙遙這模樣生得好,也難怪孟老闆成天的惦記着。”她湊到孟老虎的耳邊,輕輕在他耳後吹一口氣,稍微壓低了聲音,“女孩子家剛經歷那種事,身子不舒服,鬧點小情緒難免,孟老闆別著急……”
“着急,我怎麼能不着急……”孟老虎被她哄得心裏痒痒,在楊姐的臀部用力捏了一把。
楊姐對他拋了個媚眼,“等着訓練過這一段時間,自然是……”她並沒有說下去,但是尾音拖得長長,一副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模樣。
孟老虎聽得心花怒放,也就不再跟我計較,戀戀不捨地在我身上又看了幾眼,“好,那我就等着看你們的本事……”
一句意味深長的“你們的本事”從他嘴裏說出來,無比的曖昧和猥瑣。我聽了又是一陣噁心,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但是站在一旁動也不敢多動一下。
楊姐站在他旁邊,胳膊搭在他身上,裸露的小腿若即若離地蹭着他的腿,十足的魅惑。
“孟老闆如果着急的話,也可以先試試我的本事呀!”
孟老虎的視線在她飽滿的上圍流連了兩圈,終於不打算再為難我,攬着楊姐的肩膀一起出去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感覺背上的冷汗都快要滴下來了。等他走了,我才有些腳軟地縮回沙發里坐下。
好半天,我才終於緩過神來,起身去洗了一把臉。
我感到眼睛有些浮腫,最近我哭得太多,好像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裏就把過去十五年的眼淚都哭掉了。我在桌上拿起一面小圓鏡子,仔細端詳自己的臉。
我正背對着窗戶,透過小鏡子,除了我憔悴而略顯蒼白的臉,我還看到了一盞發出橘黃色光線的街燈。
是小巷子裏的街燈。
我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急忙跳下床,跑到窗邊,貼着牆壁,躲在那些不會被看守我的人發現的地方,開始擺弄手裏的小圓鏡子。
通過鏡子的反射,我很快就找到了一個不錯的視角,讓我足以看見小巷子裏的情況,而他卻看不見我。
我相信,他們即使奉孟老虎的命令時時刻刻盯着我的窗戶,但總有疏忽的時候,比如,人有三急……只要我提前做好準備,一旦他離開,哪怕只有三分鐘的時間,也許都夠我溜出去,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我握了握手裏的小鏡子,心裏忽然又開始燃起希望,覺得我已經給自己開啟了一道生門。
我過分沉浸於自己的新發現,竟完全沒有聽到有一陣腳步聲已經靠近了我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