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南海大市
兩天後，楊凌和三郎的身影出現在了當時素有“南海大市”之稱的徐聞城內。
在離開瓊州前，李靖對於楊凌向他提出的要到林邑去找顧沁兒的請求心裏雖然不盡滿意，卻也沒有勉強楊凌隨他返回江南，而是對他說道：“早在建康時，我就曾對你說過，‘鷹窠’現已不復存在了，你的那枚‘鷹符’也並非報經殿下允准后授予你的，所以，你何去何從，不必向我稟報。我也不會再給你交待任何差使，只要你能保證不向旁人泄露秘密，想去哪裏都是可以的。”
楊凌向李靖道了謝，略有些猶豫地又向他提出了一個請求：“李將軍，我想，請您允准在將來合適的時候將婁氏，不，汪氏遷回她的原籍安葬……”
李靖抬眼盯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勸楊凌道：“楊凌，我知你是個重情義的人，可是，你若不想再捲入我們與‘雁巢’的是非恩怨當中，我勸你一句，還是把汪氏給忘了吧。”
楊凌本想爭辯說：“她畢竟曾收養過我，怎麼可能忘了了她呢？”可是，當他看到李靖冷峻的神情時，不禁心內一凜，遂忍住了沒說，只嘟囔道：“我瞧她也夠倒霉的，明明就是個尋常婦人，不老老實實在關外獃著，跑到江南來做什麼佛子，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
李靖聽楊凌言下之意頗有替汪氏叫屈的意思，遂呵呵笑道：“你若真的想對汪氏盡一份孝心，就來幫着我們把逼死她的那個人找出來吧。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如此念叨。”
楊凌心裏一動，隨即沖李靖擺擺手，訕笑着推辭道：“我可沒那本事，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將軍能告知小的一聲，我就感激不盡了。”
三郎自打跟隨李靖渡海來到瓊州，見到楊凌還好好地活着，並且從李靖對待楊凌的態度明顯看到，楊凌並不是真的由於私通叛匪而和顧沁兒一道被流放到雷州來的，而很可能是在替朝廷做事，不禁喜出望外，原本一心盼望着等陸真兒的喪事辦完以後，與楊凌一道返回建康繼續經營“羊羊羊”湯餅館的，可是後來聽楊凌說他想到比瓊州更遠的林邑去找顧沁兒，心登時涼了下來，帶着明顯的失落問楊凌道：“沁兒，她怎麼會去了林邑？”
楊凌只好把顧沁兒是被李佛子送去應選林邑王妃的事情告訴了三郎。
“你個傻子，她都要去做王妃了，你還跑去找她做什麼？”三郎氣得抬手給了楊凌當胸一拳，責問道。
“我，我就是想去看看她，在林邑過得怎麼樣……”楊凌沒有像以往與三郎二人起爭執時那樣對她不依不饒，而是支支吾吾地說道。
“哼，我瞧你呀，分明是在盼着人家選不上王妃，好和你……嗨，不說了，你若真的是這麼想的，也沒什麼好害躁的。我就陪你去一趟林邑吧。”
“你，還是趕緊回建康打理湯餅館吧，跟着我去林邑做什麼？”楊凌想不到三郎明知自己去林邑是因為對顧沁兒仍不死心，居然會提出要陪自己一同去林邑找顧沁兒，脫口勸她道。
“怕你被人騙了，丟了這條小命！”三郎心裏惱怒楊凌跟自己在這兒揣着明白裝糊塗，遂不客氣地嗆了他一句。
楊凌有心再勸，但見三郎已綳起了臉，遂只得任由着她去了。
徐聞本是個地處南海之濱的小鎮，只因這個地方東、西、南三面環海，從徐聞乘船出發，向東不遠繞過瓊崖兩州，便可抵達東海的流求等地，向南直通扶南、真臘等南海諸國，向西走海路經林邑可去往天竺、大食、波斯等國，地理位置十分優越，近數十年來，隨着南海諸國造船業的日漸發達，海上交通的日益頻繁，徐聞這個海濱小鎮的人氣也就日益興旺了起來。
而終能在徐聞這個原不十分起眼的地方形成輻射千里之外的“南海大市”，吸引得來自南海諸國，甚至更遠的諸如大食、波斯等國的客商來此貿易，不僅僅是由於徐聞佔有優越而獨特的地理位置，而且是因為徐聞這個地方雖屬隋朝境內（在開隋前應屬宋齊梁陳等南朝疆域），可實則卻是個三不管的地界：
隋朝（包括之前的宋齊梁陳諸朝）奉行的是以俚治俚的策略，實際管轄徐聞的是當地俚人部落的首領，而這些俚人部落的首領既不需要每年按定額向朝廷繳納貢獻，遂很樂意見到在自己管轄的地盤上形成各種貨物（包括像小非黑這樣的崑崙奴）匯聚的集市，既可以十分低廉的價錢獲得大量年輕力壯的奴隸，壯大自己部落與別的俚人爭搶地盤的實力，又能夠通過來徐聞貿易的各國客商的奉獻獲取增加自己的財富，所以長年以來他們就豁免了在徐聞進行各種貿易需繳納的所有與貿易相關的稅費，極大地降低了各國客商來徐聞進行貿易的成本，也就能夠吸引越來越多的各國客商來徐聞開展貿易活動，久而久之，便促成了這座聞名遐邇的“南海大市”的形成。
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在當時的徐聞，你只要開出令賣家感到合適的價錢來，無論什麼樣的貨物，都能買到，包括在當時十分緊俏的諸如出自吐蕃的鎖子甲、源自波斯的彎刀等軍械。
楊凌和三郎是向馮盎打聽到了要到林邑去，最為便捷的一條路徑就是自瓊州渡海先到徐聞，再由徐聞乘船渡過一道不甚寬闊的海峽即可進入林邑境內了，所以才來到的徐聞。
當他倆下了船，一路進城來尋找波斯商人烏有德提到過的那間雲水客棧先落下腳，待到次日再設法搭船去往林邑時，卻不約而同地被徐聞城內異常繁華的景象給驚呆了，皆暗自嗟嘆道：即使如廣陵，建康這樣在當時數得着的大都市，若論起繁華程度，只怕也要略遜眼前的這座“南海大市”一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