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項善明忍着想踹向兒子一腳的衝動,想着他為自己連法場都劫……忍了!而場內局勢亦是發生變化,蘇念秋是隨着一輛華貴馬車到的,馬車上還有駱王府艷陽的標識。
駱王隨着馬車入場便凝聚了所有注意,自然一眼瞧見駕着馬車而來的宋弘璟,眸中閃過多重思緒,最終化為緊張戒備,所幸,只有一輛馬車,該是宋弘璟劫持了妧兒來的,稍是鬆了口氣。
「用項家的命換你女兒的命,值當。」宋弘璟說著挑了馬車帘子,項瑤推着一名嘴上塞了布條手腳被縛的女子露臉,髮絲散亂,頗是狼狽樣,但依稀能瞧出是顧妧。
駱王緊張地瞧向顧妧,暗忖自己擔憂的終成現實,這宋弘璟哪是那麼好掌控的……
「宋弘璟,你是要造反么!」
「明明造反的是你罷。」環首刀一亮,轉瞬便橫在了‘顧妧’脖子上,大有不是我女兒一點不心疼的架勢,逼近了幾寸,刀身見紅。「這天兒太熱,曬着我夫人,選快點。」
駱王險些被氣笑,可凝着顧妧脖子上停不住流血再笑不出來,一雙眼緊緊盯了半晌,宋弘璟回來,若這般交了項家人出去,宋家那一老一小到現在都未找着,何以牽制,心思一定,再看向顧妧眼中劃過痛色。
後者似乎有所感應似的扭動身子,似乎是在求救。
「宋弘璟,你若敢傷公主半分,朕定滅你滿門!速速放人,朕尚且從輕發落。」
這話的意思便是不同意這筆交易,宋弘璟伸手在環首刀上彈了一下,撤回了刀身,在眾人以為連威風凜凜的宋將軍都受要挾束手就擒之際,一色墨衣盔甲的玄鐵營眾將如從天而降,將御林軍悉數盡擒。
「反了,反了!」羅成高呼,一邊護着駱王後退。
還未退至後門,就被從後門湧入的黃衫軍擒了正着,數十柄刀劍一同相向,只要人一動,隨時能捅個對穿,叫駱王與隨侍驚得再不敢動彈。
「宋弘璟,朕是真龍天子,你敢這麼對朕!」駱王尤是叫囂。
話音甫落,便見一道明黃身影自黃衫軍之後緩步踱出,「你說,誰是真龍天子?」
「皇……皇兄?」駱王身子不受控制地逼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瞪着本該卧榻的景元帝。
景元帝眸中怒火叢生,身後是跟隨而來的樊王與樊王妃,樊王瞧了眼內場情景,暗忖趕到的正是時候,遠遠與宋弘璟對了一眼,這刻才算真正放了心的,這混蛋還真是命硬,而和蘇念秋到他府上的還有一名苗疆來的蠱師,他藉著探望之名入宮,有宋平保駕護航,才有現下一幕。
「駱王包藏禍心,謀害於朕,企圖取而代之,惡行種種,犯上作亂,押入天牢擇日問斬!」
「是!」黃衫軍領命,將亂黨悉數帶下。
景元帝身形微晃,幸得顧玄胤扶了一把未至於垮,本就勞損的身子因着蠱毒緣故幾近掏空,自知不長久也。遂看向眼睛恢復的顧玄胤,含了幾分打量深意。宋弘璟攜項瑤近了跟前,行過禮后,道是護駕來遲。
「你平安無事,太后也該安心了。」景元帝凝了他良久,終是道。
暮色四合,鴉寂無聲。
大理寺天牢,顧玄曄老神在在地等着好消息,卻猝不及防地看到戴着鐐銬枷鎖的駱王被推進了對面那一間,猛地變了神色。
成王敗寇,大抵是第二次經歷,駱王反倒顯得有些平靜,對上顧玄曄驚愕神色,瞟了一眼就未在關注,反而在宋弘璟來時扒住鐵欄問道,「妧兒呢,你把妧兒怎麼樣了!」
宋弘璟提着一小孩兒進來的,赫然是顧琰,小小年紀一臉凶戾,似乎想撲上去生啃了宋弘璟,卻被他一把拎進了駱王所在牢房中,一家團聚。
「混賬,畜生,枉我阿姐對你那麼好,你怎麼能……」顧琰像是氣得語塞,同樣扒在欄上想抓着宋弘璟咬了泄憤。
宋弘璟置若罔聞,倒是對於駱王多看了一眼,「駱王之前不是選了皇位,不要女兒了。」
駱王臉色一差,顧琰藉著小胳膊細腿掙動鐵欄叫囂,「你胡說,我阿姐呢!」
「死了,在曜城就死了。」後來那個不過是找人假扮,也是料到駱王會舍,轉移注意,拖延時間罷了。
「死……了?」駱王踉蹌退了一步,先是喃喃不置信,可看着宋弘璟一副冷淡面孔不屑欺騙模樣,心猛地揪成一團,他的女兒……轟的靠着牆倒下,不得不舍是一回事,真聽到死訊又作另一回,駱王仿若一下蒼老,喃喃念着女兒閨名,難以喘息模樣。
「阿爹,阿爹!」顧琰當即顧不得其他,奔到駱王身邊,焦急喚道。
牢房對面,顧玄曄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這一幕,仿若才消化完自己落敗的消息,就對上宋弘璟平靜無瀾的眸子,看着卻叫人寒氣叢生。
「四子顧玄曄集黨營私,不思悔改,勾結反賊,謀反篡逆,同判斬立決。」宋弘璟宣了聖上旨意,看着那人終於卸了臉上偽裝,露出複雜癲狂之色,挑了眉梢。
「朕是天命所歸,哪個能殺朕,哈哈哈……」顧玄曄忽然向後退了兩步,端是身姿氣度,不可能的,他明明位登九鼎,坐擁天下,思及此,忙是用力擦了擦蹭了臟污的囚服,「朕的龍袍髒了,要換一身,換一身……」不願再面了宋弘璟,反而縮向了角落,碎碎自語。
宋弘璟無甚表情地凝着他,帝王夢碎,卻不願醒,而於他們來說一場噩夢結束,始作俑者瘋了並沒有讓人有多痛快。
「來人,好好侍候藺王。」
又是一年月圓,紛擾落幕,京城恢復繁華喜氣景象。景元帝因身子緣故退居二線,由樊王顧玄胤執政,安心做了太上皇,與如今已是皇太后的熹妃去了避暑山莊休養,而顧玄胤在處理駱王、顧玄曄等反賊的餘黨時,項善琛等大臣勸諫因人量刑,對其餘黨從輕發落,終使一千多人得以活命,彰顯仁德。
而當中值得說道的是藺王妃安瑾買通牢獄,把顧玄曄之前備着的項筠之墓刨了,待其死後與藺王合葬,不知三人到了底下會怎樣熱鬧。
宋老夫人見着孫兒和孫媳婦老淚縱橫,她與曾孫兒躲在地下暗室,成日提心弔膽,如今終於放下一顆心,道是祖宗保佑,能讓二人平安歸來。趕着中秋,置辦了一大桌子坐下來一塊吃個團圓飯。
沈氏這遭因着沈暄也是受了罪的,更理解老夫人心情,應了邀請一道過來用飯,今年多的除了沈暄一家,還有倆個小的,一下顯了熱鬧。
桌上蔥油梭子蟹切塊后整合擱在粉絲上,蔥姜蒜爆熟,肉質細嫩、潔白;用炭火烤制的咸香口味糯米藕,邊緣薄脆,湯汁收的略是濃稠的蟹黃豆腐,添了令人開胃的顏色……
平寶和安寶已經是四個月多,看大家吃着,塞着手淌了口水。平寶長肉多,越發像個大白饅頭,扭着身子不老實想要項瑤抱。安寶則相對要安靜乖巧的多,窩在奶娘懷裏,烏溜溜的圓眼珠子直直盯着項瑤那筷子夾的魚肉,嘴巴微動,直把項瑤看得放不進去口,還好後來楊媽媽拿了煮熟的雞蛋,剝了殼后取了一點蛋黃加點水后,拿特製的小勺給倆小的抿巴,才好好吃了一頓飯。
用過飯後,宋弘璟受召攜妻兒入宮,一輪圓月高高懸挂於空,馬車搖搖晃晃,坐在車子裏的倆個小的沒搖一會兒就閉了眼安睡,項瑤離開近一月,此刻滿是柔情凝視,覺得虧欠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