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掛斷電話后,我整個人處於一種被砸壞腦子似的懵的狀態中。
我剛才幹了什麼?給景翊打了電話?我說了什麼?讓她過來?
我咽口水,心臟還在不尋常地跳動,而手也不爭氣地顫抖起來。
小哥此刻已經把桌子擦完,他把桌布放好之後,笑着走過來看我一眼,一臉調侃的樣子問:“小朋友,你弄壞了我們店裏的什麼?”
我尷尬地笑了笑,看了一眼他的吧枱問:“你這邊有沒有什麼不值錢的便宜東西,讓我砸一砸。”
小哥不愧是酒吧里的小哥,聽了這麼不靠譜的對話后仍舊處變不驚,他環顧了一周,接着拿起吧枱一邊的一個花瓶遞給我,跟我說:“砸吧。”說完又交代了一句:“去角落砸,別嚇着客人了。”
我哭笑不得,接過花瓶,問:“這個多少錢?”
小哥揚眉:“標價150。”
我問:“實際呢?”
小哥笑:“20塊錢買的。”
我又問:“那我砸了要賠150還是20?”
小哥一臉理所應當:“當然是150。”
我:……
剛才的品酒之情,就當我是瞎了眼!
可愣是這樣,我還是拿着花瓶,到吧枱的角落把花瓶砸碎,接着拿幾塊大的碎片擺在吧枱上,製作案發現場。
這個想念,真他媽的貴啊。
於是接下來的時候,我就這麼坐在望夫椅上,巴巴地看着酒吧門口,巴巴地等着景翊的到來。
但不妙的是,才不到幾分鐘,景翊便來了,而奇怪的是,她並不是從正門進來的。
她喊我的名字,是從我的背後傳來的,嚇得我立馬轉身,接着看到她已經站在了我身邊。
看起來是從酒吧樓上下來的。
“怎麼回事?”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桌上的花瓶一眼,沒等我回答,對着小哥問了句:“小易,怎麼回事?”
窒息。
本來已經好很多的心臟,在看見她的瞬間又跳動得厲害,而她最後的這句話,讓我心臟幾乎要從胸腔里破皮而出。
那位她看起來很熟的小易小哥,對着景翊說了句:“哦,她打碎了這個花瓶。”
我鬆了一口氣,突然又開始感謝我們的品酒之情。
景翊淡淡地嗯了一聲,十分不在意的樣子,對小易說:“多少錢,記我賬上吧。”
小易笑了笑:“不用了,就20塊。”
我張大雙眼,立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指着小易說:“你剛剛還說要150的!”
景翊看我這樣,忽然笑了起來,微微斜着靠着吧枱,輕輕甩頭,配着吧枱微弱的燈光,那叫一個風情萬種,她看着我的眼睛問:“那你是要賠150,還是要賠20?”
我聽后乖巧地坐在了椅子上,小聲回答:“20。”
她偏頭笑,摸了摸我的腦袋,接着轉頭又問小易:“她的酒錢給了嗎?”
小易點頭:“給了。”
景翊明白的樣子,又重新將手放進了大衣口袋,對我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跟着她出去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糟了二字,我祈禱着小易其實和景翊不太熟,我祈禱着小易看不出也聽不出我喜歡的人是景翊,我祈禱着即使小易看出來了也不要告訴景翊,我祈禱着她們再也不要有機會見面。
但這也只能看命了。
才剛出門,酒吧外的寒風讓我打了個冷顫,走了幾步之後,景翊忽然回頭看了我一眼,問我:“冷嗎?”
我縮着腦袋,搖頭:“不冷。”
因為一直跟着她,此刻我們的距離得有一米左右,我彷彿一個犯錯的孩子。
哦,我本來就是一個打碎了人家花瓶的犯錯的孩子。
她聽了我的回答之後,一個跨步走到我身邊,低頭看我,接着將口袋裏的手拿了出來,緩緩地朝着我伸過來,拿手背碰了碰我的臉頰。
忽然的觸碰,讓我呼吸緊了緊,她手背的溫度和我的不同,臉頰被風吹了一會兒,有些冰涼,而她的溫度,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傳過來。
“喝了多少?”她低聲問我。
我偏頭數了數,老實交代:“5杯雞尾酒。”
她嗯了一聲,忽然走到我身邊,把我大衣後面的帽子蓋在了我的腦袋上,接着問:“頭暈嗎?”
她這麼一問,我就不客氣了,於是我假裝沒站穩地小小晃了晃,抬眼蹙眉看她:“有點暈。”
她無奈,又伸手過來,掀開我的劉海,用手背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我不知道這樣能試出什麼來,但她的關心我還是受用的。
把手收回去,她說了句:“冬天出門記得多穿衣服,戴圍巾,特別是晚上。”
我點頭,看着她的脖子說:“你不也沒戴圍巾。”
她看着我笑了聲,偏頭低低看我:“你這是在教訓我?”
我立馬低頭:“不敢。”
她笑笑,不再同我說什麼,隔着帽子拍拍我的腦袋:“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開車。”
景翊取車不過幾分鐘,我還沒來得及思考完這幾分鐘前後的人生,她的車就穩穩噹噹地停在了我跟前,伸出手正好能觸摸到門把手,這停車技術不得不讓我心生佩服。
拉開門進去后,車內的溫暖頓時包圍了我,她只轉頭看了我一眼,便將車開了出去。
小小計算了一下。雖然我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但這路不算陌生。剛才從家裏出來走到這兒,不包括吃面的時間,一共花了30分鐘左右,那麼不出意外的話,景翊這個車速到我家,估計不到十分鐘。
十分鐘啊。
我把手放進衣服口袋裏,大拇指同食指捏在一塊兒戳了戳,接着緩緩地靠在了副駕駛的椅背上。
“景老師,開慢一點,我有點頭暈。”
我一個字一個字地朝外吐,果然話音剛落,明顯地感受到車速慢了下來。
我抿嘴把腦袋的重量也交給了椅背,微微轉頭看車窗外,那些經過眼前的花圃和行人,忽然變得可愛了起來。
“最近發生不開心的事了嗎?”速度減慢后,景翊忽然這麼一問。
我把頭轉了回去,看了眼她的側臉,接着似病人般懶懶靠着,直視前方。
“沒有啊。”我回答。
她嗯了聲:“以後不要自己一個人喝酒。”
她應了這麼一句后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畢竟以我們現在的關係,這種關心只是隨口一問。我心裏嘆氣,要是我這個煩惱與她無關,我一定會好好和她聊一聊的,老師這個職業,也是可以化身為心理諮詢師的,重點是願不願意她都得聽,還不和你收錢。
那樣的話,我可以聊到即使到家了,她也不好意思趕我下車。
車廂里陷入沉寂,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而景翊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伸手打開了音響。熟悉的英文歌響起來時,周身的氣氛忽然飽滿了起來,可惜的是我此刻的身子不允許我隨着音樂律動。
一首歌結束后,我才發現,我剛剛太過於用意念觀察景翊,眼前的這條路已經不是回我家的路。
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變的方向,我忽然坐直了身體,手不自主地扶着車窗,接着轉頭問:“這是去哪?”
可能是因為喝了酒,又這麼猛地一晃,也可能是因為我撒了謊,頭還真的暈了起來,眼前忽然漆黑一片,成功地失去了景翊看我的一個笑臉。
她說:“找個豬肉店把你賣了。”
我:哈?
景翊的冷笑話總是這麼猝不及防,總是這樣讓人哭笑不得。
重點是她說了卻不笑,我也不好這麼乾巴巴地就笑了,畢竟太突然了,我真的笑不出來。
呵呵呵。
她不等我回復她,正經道:“找個藥店,給你買點解酒的。”
我明了地哦了一聲,重新靠好,腦袋也清醒了許多,我問:“你打算去哪家藥店?”
她說:“東興路的醫院對面有幾家。”
我又哦了一聲。
她問:“不過有點遠。”她頓了頓,問我:“你知道就近哪裏有藥店嗎?”
我看着前方:“不知道。”
這個藥店確實有點遠,紅綠燈加上夜晚的稍稍堵車,半小時后才到達地點。
這路上,我一直怕景翊突然來一句,這麼久了你酒也該散了吧,於是又折了回去。
不過景翊畢竟是老師,老師關心學生一定是要關心到底的,說了要給我買解酒藥就一定要給我買解酒藥。
於是這個負責人的老師,不僅給我買了解酒藥,還到了隔壁商店給我要了一瓶溫水,最後回到車上,我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心情很複雜。
我這種騙人又怕心虛的人最做不得來這種事了,總覺得她的每一個眼神都很看穿我,每一個動作都是在配合我演戲。
我在她的目光下,把解酒藥吃了下去。
不知道這種葯要多久才能見效,吃完后我只好再次懶懶地靠着車子。
回去的路上,車子順暢了許多,也可能是她的歌曲換了,變得十分歡快,車速見着也快了起來。
“你今天怎麼會在酒吧里出現?”我找了個話題。
她聽后回答我:“那個酒吧我堂姐有份,偶爾我會過去玩。”她笑了笑:“挺巧的。”
是挺巧的。
要是我知道是這麼個故事,那麼今晚的故事就不會是這個發展了。
不過會是什麼發展呢。
恐怕我連路過都不敢,只能遠遠地看着酒吧的名字,想着景翊會不會在裏面,或者極端到在馬路對面的咖啡店坐上一夜,只期待她能從裏頭走出來,讓我遠遠看一眼,接着心滿意足,寫進心事裏。
人一旦文藝起來傷感起來真是可怕,咖啡配詩句,紅酒配往昔,真可怕,真可怕。
“好點了嗎?”她又問我。
我點頭:“好多了,已經不暈了。”
她笑了笑:“雖然不知道你是為什麼喝酒,但是女孩子,晚上不要一個人出門,再有煩惱的事也要找個人陪着。”
我腦子一抽,應了句:“你不正在陪我嗎。”
她轉頭看我一眼,話裏帶着笑:“我?”
說完她又笑了一聲,似乎要說些什麼,但卻沒往下說。
但這個意思我大概了解,設身處地地想,現在有個小我6歲的小屁孩這麼對我說話,我可能也會這樣不屑一顧,心裏想着趕緊吃完解酒藥回家吧,別纏着我了,該照顧的我已經照顧了,責任已盡。
而這個陪字。
不好意思,我們有代溝。
車很快停在了小區門口。
而十分不巧的是,停下來的位置,旁邊正好有一家大藥店。
我尷尬地咽了咽口水,趁着景翊還沒有發現,立馬解開了安全帶,說了聲謝謝老師,便打開了門。
她同上次一樣喊住了我,我邁出的一隻腳因此縮了回來,她說:“可可啊,我今晚說的話記住了嗎?”
這語氣,真真像極了我高中的班主任。
哦不,她說話很溫柔,我不應該這樣污衊她。
重新來。
這語氣,像極了我未來女朋友。
我點頭:“記住了。”
她放心地擺手:“早點休息,到家了給我發一條微信。”
我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