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衛沨很好說話,彎唇:「好。」
蘇禧抿着嘴角,又問:「那如果大臣勸你納妃子呢?」
衛沨靜靜地看着她,薄唇微彎,既不回答,也不表示。就在蘇禧心涼的時候,他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側臉,意思是——「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蘇禧沒見過這麼會趁機佔便宜的,抿着粉唇,不情不願地捧着他的臉「吧唧」一口。
衛沨沉沉輕笑。「幼幼,有你一個折磨我就夠了。再多幾個,我怕會吃不消。」
蘇禧推開他,這個人實在太不會說話了。
衛沨低笑,親了親她的眼睛,補充道:「我心甘情願被你折磨。」
衛沨雖未登基,但是卻要每日處理朝政。
十日之後,是舉辦登基大典的日子。前一天蘇禧和稚言稚語便被接到了宮裏,臨行前她去寄安堂拜別了晉王衛連坤。
衛連坤身穿玄紫色長袍,與蘇禧剛嫁進晉王府時沒什麼區別,只是鬢邊多了幾根白髮。他看着蘇禧懷中的孫兒,臉上沒什麼波瀾,只在稚言伸手要祖父抱時,才露出些微動容。他移開視線,道:「要走就趕緊走吧,免得耽誤了入宮的時辰。」
蘇禧給自己的寢殿起名為無雙殿。無雙殿尚未建好,裏頭的擺設也不齊全,她就只能先住在衛沨的寢殿。
衛沨一大早就去了中和殿接受百官朝拜,舉辦登基典禮。
傳玉璽、上尊號、冊封皇后、祭拜宗廟,一應事情完畢后,已到了掌燈時分。
衛沨從前頭回到寢殿,遠遠地看見殿裏燃着油燈,燈光昏黃,窗戶上映出一道纖細的身影,和兩個小奶娃娃的影子。
兩名綠裳宮娥上前,屈膝行禮。「參見陛下。」
衛沨一襲玄色冕服,兩袖綉着四團龍紋,腰授玉帶,頭上的冕冠尚未來得及摘下,眼前垂着十二旈玉珠,正是帝王最正統的一套冠服。走進宣室殿之後,宮娥上來褪去他的冠服,他擺了擺手,示意不必。
宮娥們不敢違逆,低眉斂目地喏聲應是。
衛沨走進殿內,就見八扇紫檀嵌百寶屏風後站着一抹纖細的身影。
蘇禧正在端詳屏風上的百花捲春圖,聞聲看來,笑盈盈地走到他跟前,指着畫道:「庭舟表哥,這是任先生的畫。」她對畫的研究雖不深,但一直喜歡任先生。
「你若是喜歡,我命人把他的畫都收集起來。」衛沨捧起她的小臉,問道:「稚言、稚語呢?」
蘇禧道:「方才睡著了,我讓嬤嬤把他們抱進屋裏了。」說著見衛沨衣冠整齊,想必是累了一天,就踮起腳尖幫他摘下頭上的冕冠。
於是,宮女們就見剛才清貴疏冷的新帝為了遷就皇後娘娘,自然而然地低頭,絲毫沒有剛才她們準備給他更衣時的排斥。
而氣質高華、端方幽嫻的皇後娘娘抿着粉唇,精緻的臉頰含着軟乎乎的笑意,一到陛下跟前,就成了嬌氣可人的小妻子。宮娥們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地低下頭。她們都沒見過皇後娘娘這般漂亮的女子,就像畫裏落入凡塵的仙女似的,肌骨無暇,容貌穠艷。剛才蘇禧垂眸溫柔地哄兩個兒子睡覺時,她們身為女子都看呆了。
當初皇後娘娘沒被接進宮的時候,她們聽說陛下只有娘娘一人,皆不太相信。
如今親眼一見,便覺得恍然大悟。
見過了這樣的容貌,其他的庸脂俗粉如何還能入眼?
這廂,蘇禧伺候衛沨換好了衣裳,料想他還沒用晚膳,就讓人做了幾樣菜式。
用過膳后,衛沨去凈房洗了澡,出來后仍有些疲憊,伸手揉捏了兩下眉心。蘇禧體諒他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就讓他躺在自己腿上,一邊輕輕按摩他的太陽穴,一邊問道:「庭舟表哥,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衛沨沒有睜眼,想必是累得不輕,低低地「唔了一聲,懶洋洋道:「什麼事?」
蘇禧道:「聽雁、聽鶴年齡也不小了,她們伺候我七、八年,我雖然捨不得,但也不能耽誤了她們。我想給她們相看一門好親事,挑個良辰吉日讓她們嫁人了。」
衛沨道:「她們是你的丫鬟,一切聽你的安排。」末了掀眸,輕輕一笑道:「朕的皇后,這點話語權還是有的。」
油腔滑調。蘇禧嗔了他一眼,嘴角卻微微翹了翹,故意問:「那還有什麼事,是我沒有話語權的?」
衛沨握住她的小手,輕輕婆娑她的手心,慢慢道:「除了政事和房事,其他都聽你的。」
蘇禧:「……」
蘇禧飛快地甩開他的手,就見殿裏的宮女們紛紛低下頭,想必都聽見了他的話。她紅着臉,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他腦子裏除了那檔子事,還能不能裝點別的?
結果是,不能。
夜裏蘇禧被衛沨按在檀木髹金游龍戲鳳紋大床上,床榻寬敞,彷彿沒有盡頭,就像蘇禧現在的感覺一樣。她指尖緊緊攢着綉金床單,擰着眉心,被衛沨狠狠一撞,晶瑩的淚花就從眼角溢了出來。她帶着哭腔,可憐巴巴道:「嗚嗚,不要了……庭舟表哥,饒了我吧。」
太久了,她感覺外面的天都要亮了。
睡前聽衛沨說,明日要去祠堂祭拜祖先,一大早就要起來。她原本打算早早歇息,誰知道衛沨一到了榻上,疲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直把她折騰到了現在。
她這會兒已經瞌睡得不行了,卻又不能閉眼。每次快睡着的時候,衛沨就故意把她弄醒,讓她根本沒法入睡。她張開小口,貝齒咬着綉金龍鳳紋的床單,淚水打濕了長長的眼睫毛,小媳婦一般承受着身後的疾風驟雨。
次日清晨,衛沨是饜足了,可憐了蘇禧,身子沒有一點力氣,根本不想起床。
衛沨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唇邊噙着淺笑,「一會要去祭祖,幼幼,別賴床了。」
蘇禧慢吞吞地扭頭,掀開一隻烏溜溜的眼睛。不說話,只拿眼睛控訴他。
他還好意思怨自己賴床?昨晚要不是他,她怎麼求饒他都不聽,她能這樣嗎?蘇禧抿着唇,輕輕地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不過她曉得今日祭祖的重要性,倒也沒有賴床太久。
洗漱完畢,宮娥捧着皇后的冠服走進來,伺候蘇禧更衣。皇后的衣裳比皇帝更加繁複,明黃色的大衫,上頭綉着四合如意雲紋,戴鳳冠霞帔,一應穿戴妥當,已是小半個時辰后的事。
蘇禧本就生得好看,這身衣裳非但沒有掩蓋她原本的顏色,反而成了她的陪襯。若是氣質不夠的人,穿這般隆重顯貴的衣裳,會被衣服本身奪去眼球。可蘇禧沒有,她從殿裏走出來時,廊廡下的宮人只覺得眼前一亮,便是蓬蓽也能生輝,再也沒有人比她更適合這身衣裳了。
衛沨靜靜看了一會,伸手牽住她的手。走了一會,他輕輕一笑,道:「幼幼。」
蘇禧扭頭看他,「嗯?」
同色織綉四合如意雲紋的廣袖下,兩人的雙手交握,大手輕輕揉捏她的小手。衛沨道:「你好美。」
蘇禧抿抿唇,彎起一抹甜甜淺淺的弧度,小聲的,大言不慚道:「我知道呀。」
衛沨目光露出些許無奈。大概是想這姑娘臉皮怎麼變厚了,殊不知蘇禧都是跟他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