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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峰駕駛着衝鋒舟在九號小島轉了一圈，找到湯姆所說的停靠地，他邊減速邊向岸邊的一根圓木樁彈出纜繩。這座面積不足一千平方米的小島，像一塊巨大的木板飄浮在無邊無際的海面上，四周沒有沙灘，圍着小島的是被海浪雕刻成的千奇百怪的礁石，若從天空俯瞰小島的形狀，更像洞庭湖上采菱姑娘搖的小木船，礁石是被桐油漆得亮光閃閃的船幫；停靠衝鋒舟的地方是走進小島惟一的狹長小道，兩邊礁石上刀砍斧鑿的痕迹，是代代漁民在小島躲避狂風巨浪時留下的烙印；一個個誰也看不懂的符號，一塊塊或瘦或缺或蹲或卧的礁石，讓踏上小島的姜峰、張思佳深深感受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嘆這風侵雨蝕的小島又給了多少飄泊者的生存希望；從小道往上走不到三十米，一座太陽能航標燈塔聳立在突兀的巨大礁石上，繞過燈塔，再前行二十多米，是一個面朝正南的能容下十幾個人的山洞，說它是山洞不是很準確，應該是礁石洞，是代代漁民一錘錘開鑿出來的石洞。張思佳把救生衣、背囊扔在鋪着防潮帆布地上，好奇而又興奮地站在洞口，又喊又叫起來：“真神，礁石給小島砌了一圈圍牆，既擋風又擋浪，姜峰，我去燈塔那兒一眼去。”“去吧，小心點。”姜峰掀開蓋在幾隻大木箱的帆布，拿起放在箱子上的說明書翻了翻，連忙喊道：“思佳，回來，快回來。”沒走出幾步遠的張思佳收住腳，轉身返回石洞，見姜峰神神怪怪的，忙問道：“怎麼啦？”姜峰雙手卡住一隻箱子的檔板使勁往上一提，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台淡水處理器，打開所有大木箱，分別是食品、藥品、發電機和一套電子設備，每隻箱子都是一張獨立的工作枱，把抽出的擋板往地上一拼，可以組成兩張單人床。“我的天，怎麼像個作戰指揮部似的。”張思佳幫助姜峰將發電機抬到距洞口五米遠的地方，說，“那套設備不便宜，前幾天我在網上見過它的介紹，剛剛裝備到聯邦共和國的三個精銳師。”“聯邦共和國的技術就是牛Х，不服不行。”姜峰將一把細長的鑰匙插入發電機，左右一擰，只感覺到腳下有一絲震動，發電機幾乎是無聲無息地啟動起來，他讚歎道：“這玩藝兒體積雖小，功率挺大，無煙無味無熱量，軍用衛星對它也沒轍。走，咱們得抓緊時間把設備調試好。”回到石洞，姜峰負責電工活，張思佳負責調試設備，她一邊對着英文說明書，一邊打開相應的開關，嘴還沒閑着：“姜峰，為這檔事，你至於神神秘秘的在藍海躲好幾個月？”“你問我，我問誰去呀？范老爺子攬的活，對方又跟我約法三章，再說了，人家給的報酬也不低。”姜峰打開筆記本電腦與張思佳調試的設備連上后，說，“剛開始是有點兒受不了，一個人獃著，差點得失語症，後來也就慢慢適應了。”“你這一走，公司里可就熱鬧了，說什麼的都有，在編程圈裏流傳着各種各樣的姜峰傳奇故事版本，有的說你為某利益集團破解了證券交易密碼，挪移數億元資金又令警方至今未破案，有的說你獲得千萬酬勞潛逃國外隱居了，還有人有板有眼的說你把張思佳甩了，找了位非洲國家總統的女兒……”“不錯，還沒人說我被暗殺。”姜峰樂道，“你以為我幹嗎去了？”“我正想問你呢。”“說起來話就長了，我這檔事主要是為……嗐，我到現在沒弄明對方到底是什麼來頭。我主要是利用互聯網幫助他們監視、尋找國際上專門洗黑錢的犯罪團伙的蛛絲馬跡，如果發現這些組織和國內的犯罪集團有勾結行為，我的任務是裝成黑客，順藤摸瓜，把他們洗錢全過程弄清楚。”“逮着了嗎？”“我是誰呀，姜大俠能空手而歸？在湯姆的幫助下，我們在D國找到了名為‘財力’的中文網站，他們每年五十多億美元的純利潤，引起了我們的懷疑，當時，湯姆告訴我這些利潤的源頭來自國內，幕後老闆在北京或鄰近省份，湯姆建議我們動用外交手段，讓D國將‘財力’網絡科技公司驅逐出境……”“你等一下，讓我猜一猜。”張思佳舉手打斷姜峰的話，饒有興趣地猜想道：“你們是想迫使‘財力’網站轉移到其他地方，在此期間，你的主要工作是拷貝‘財力’網站內容和完成搶注‘財力’域名，不動聲色的成為‘財力’網站的真正主人，當他們把域名從D國伺服器移走的一瞬間，你從中途截取了轉移信息，並很快地將自己的信息插進去，如果可能，你還可以在已經屬於自己的網站上設置跟蹤程序，追蹤所有訪問者的來源。我猜的是對還是不對？”“人若有六體，我就全投地。當初應該找你來弄這事，省得我欠鬼子湯一屁股人情債，還攤上這事。”“人家範疇不找我，那是他憐香惜玉。喂，後來又怎麼著了？”“還真成了，訪問者不多，就二十來人，經過二十多天的跟蹤，發現這撥人有的是大型國企的老總，有的是政府官員，有的是證券、投資公司的總經理，他們在不到三年的時間裏，將大筆在國內受賄或者非法所得通過對‘財力’網站投資等多種形式，把非法收入漂白出境，僅在瑞士銀行的戶頭上，我就查出了八十多億美金。當我按協議完成一個月的工作時，湯姆突然通知說，我被對手發現了，儘快撤離北京，那家請我的機構也同意並派人護送我到了藍海。”姜峰悵然若失地說：“呆了幾個月，無所事事，每天和湯姆聊點程序設計方面的話題，也沒人通知我是否結束工作，大概是在四十多天前吧，湯姆要求我幫他辦件事，要我無論如何堅持住，我一想，也成，還鬼子湯姆一個人情，今後互不相欠。”“那你怎麼不跟我聯繫？”張思佳啟動調試程序后，說，“我在你的電腦里裝上了1tl‘情侶’跟蹤程序，可怎麼也找不到你。”姜峰狡黠地笑道：“你的小伎倆能把我蒙了？那天我在跟範疇談話時，就啟動了‘金牙’監視系統，本意是想這一走就是二十多天，再看看性感貓的睡姿吧，哪想到你在搗鼓那玩藝兒？我等你睡着后，就把ltl程序移到‘金牙’系統里，還給你留下兩字：烏乎……”他只管滔滔不絕地說著，也沒注意到坐在身邊的張思佳的表情變化，直到耳邊傳來陣陣抽泣聲時，才收起到了嘴邊的話，伸手托着張思佳的下巴：“哭了，怎麼啦？”張思佳雙手摟住姜峰，情不自禁地倒在他懷裏，任憑淚水在臉上流着，哽咽道：“我要沒了你咋辦呢？”“怎麼會呢？”姜峰安慰道：“我們倆是鴛鴦殺手，分不開拆不散，即便分開十天半個月一年半載的，肯定會聞着味游回來的，這下倒好，游海里來了，成了一公一母的鯊魚。”“你討厭。”張思佳破涕而笑道：“鯊魚特瘮得慌，還是鯨魚可愛。”姜峰單手從旁邊的食品箱裏翻出一堆罐裝食品，說：“咱們到燈塔下面邊填肚子邊看看日落時分的海天一色，真遺憾，沒給咱們備幾瓶啤酒。”“我帶了，是你喜歡喝的寧夏紅。”張思佳抹乾在臉上掛着的眼淚，從行李包中翻出瓶紅葡萄酒，說：“呀，沒高腳酒杯。”“有酒就行。”姜峰拉着張思佳的手走出石洞，沿着潮濕的石板路，走向小島的最高點燈塔的座基上，他們肩並肩地盤腿而坐，極目遠眺晚霞中那綢緞般柔軟的大海，波光鱗鱗的海水後浪拍着前浪向太陽追逐而去，它們要去留住給萬物生靈帶來溫暖的宇宙之神，它們想掬起一捧清水為宇宙之神洗去疲憊和塵埃，漸漸暗淡的太陽猛然往上一躍，海水彷彿是從天穹中飛流而下，灑下一片金光燦爛。張思佳凝神屏息地看着大海在一瞬間發生的變幻，從小在北方城市長大的她被這一瞬間征服了。她心馳神往地說：“只聽說過海上日出和海上升明月是多麼美妙、壯觀、旖旎，沒想到海上日落的景色也這般激蕩魂魄，今兒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平靜，落日並不是沒落，平平靜靜地告別輝煌，再平平靜靜地走向輝煌；我還明白了什麼叫寬闊，海的寬闊，既能忍受驚濤駭浪，也能淡泊輕風細雨，這才是真正的榮辱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