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逗你玩。”張思佳維妙維肖地模仿馬三立的口氣說。“你再拿我逗悶子，我真敢整出個兩妻沒妾的家來。”張思佳忽然想起在高速公路上尹小妹聲嘶力竭的一聲驚叫，便對姜峰講起了這件事：“下午我們在回藍海的高速公路上，有幾名警察開着警車追上來，說是讓尹小妹接個電話，也不知是誰給尹小妹打的電話，她說了沒幾句話，就甩掉電話發出一聲尖叫，人像堆棉花似的癱在地上，都把我嚇暈了，人不到極度傷心和驚恐的地步，是叫不出像她那一聲驚叫的，這女孩究竟有什麼心事呢？我也沒好意思問。”姜峰頗為費解地說：“平日裏也沒見她有什麼反常行為，心理也挺健康，她會有什麼心事？咱們回去后問問她，不過，也不太好問，女孩子的心事要重起來，請打撈隊都沒轍。”在航標燈的光線下，姜峰和張思佳相擁而立，陣陣海風把他們的衣衫吹得嘩嘩作響，遠處傳來陣陣如天邊悶雷般的浪濤聲，由遠而近，由強而弱地湧向小島，輕輕地在礁石上留下一道歲月的痕迹，歡快地打着旋渦追星逐月去了。一艘快艇劈波斬浪地駛向九號小島。弗拉夫的私人飛機降落在聯邦共和國西部屬於他自己的小型機場上，前來迎候他的車隊魚貫駛入機場旁的一條長長的地下隧道。這裏是聯邦共和國生命科學基金會的遺傳基因、生化研究中心基地，12號是基金會對隱藏在地下一百多米深處的研究基地的內部編號，其編號並無特別的意義，是聯邦共和國空中管制局發放給弗拉夫私人機場的牌照編號尾數；地面上幾棟看上去平淡無奇的建築，給外來人的惟一感覺是機場指揮塔台和工作人員的生活區，其實不然，指揮飛機起降不是這幾棟建築里的工作人員的主要任務，作為研究中心的地面系統，主要負責對周圍一百五十公里的空中與地面的警戒；去年恐怖襲擊事件之後，經弗拉夫的要求，聯邦共和國總統府將基地上空列為禁飛區，並授權空軍，若發現可疑飛行物體出現在基地上空，可以實施攔截和擊落；基金會沒有了空中危險之憂，對地面指揮系統進行了更新換代，增加了自身的防衛功能，也就是說，基金會對誰都不信任，無論是聯邦共和國，還是其它外力，誰膽敢從空中或地面越過基金會的警戒線，即會遭受“幽靈號”衛星上脈衝武器的毀滅性打擊。12號基地是聯邦共和國生命科學基金會控制全球四萬名會員，並為四萬名會員服務的神經中樞。超過一百萬平方米的地下建築彷彿是微型的獨立王國，更像是未來人類地下生存的生態研究帝國，花草、魚蟲、野生動物、小型森林等等隨處可見；幾千名工作人員享受着新鮮、純凈的空氣，感受人造陽光給予的溫暖，在月光中漫步於幽幽曲徑。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將遺傳基因研究中心和生化研究中心一南一北的分隔開來，遺傳基因研究中心主要工作任務，是用優勝劣汰的方式，潛心研究四萬名會員的遺傳基因是否具有可持續性，是否可以通過基因改造，使其真正成為基金會未來的奴僕，研究結果證明是可行的、成功的，在遺傳基因研究中心的“精英園”里，已經成功地“生產”了三代健康的基因人口，他們正在接受嚴格的“紳士”教育；對於基因人口中的“劣質產品”，基金會首先以人道的方式處理掉基因的主人，基因產品則被送到生化研究中心，讓其在“無色無味”的空氣中享受“味道鮮美”的食品，享受“靈魂出竅”的性生活，足不出戶地在多種多樣的環境中生存，直到含笑死亡。剛剛躺下稍事休息的弗拉夫被助手叫醒了，豪華舒適的太陽能轎車將他送到遺傳基因研究中心的6號研究室，他看到潔白的手術床上躺着全裸的約翰的遺體。一名女研究人員指着屏幕上的透明屍體，向弗拉夫介紹說：“這是獵人在三十分鐘前送來的，我們已經做了屍體解剖和各種細胞組織的物理試驗，百分之九十二的結果證明是約翰，我指的是這張臉。”弗拉夫疑惑不解地看了看屍體的臉，反問道：“臉？”“是的，這具屍體的基因圖譜證明了他的真實身份，是我們52號會員、聯邦共和國中央情報局局長傑克先生的孿生哥哥湯姆。”“企圖？我指的是易容目的？”“情報中心送來的資料說是這位先生自五歲起，就十分討厭自己有一張和弟弟一模一樣的臉，兄弟二人曾經是中情局的同事，後來，這位獲得國際刑警組織‘極限培訓’證書的湯姆先生調任萬國聯盟國際安全觀察員，四個月前擔任國際安全調查委員會總幹事，一個星期後，高超的易容手術將他變成了E晶片首席設計專家約翰先生。”弗拉夫用手指彈了彈屍體僵硬的臉，笑道：“應該通知傑克先生準備為哥哥舉行葬禮。”研究員忐忑不安地調出另一幅圖像：“這是我們根據屍體頭部特點做的三維效果，證實這具屍體生前是叫約翰，職業是N州的出租車司機，在約翰……應該是湯姆先生坐進晶片研究中心辦公室的前一天，死於一場車禍。通過我們對這位約翰先生的腦部細胞分析，他生前的智商絕對不可能設計E晶片那種尖端產品，他不是湯姆的原身。”弗拉夫瞠目結舌地聽完研究員的報告后，問：“你是說，那位湯姆先生又把臉還給了這位約翰？上帝，我都被他們的換臉術搞糊塗了，我問你一個技術問題，有沒有人死之後某種細胞發生裂變的可能性？”“有，但細胞核不會變。”研究員回答道，“遺傳基因專家和仿生專家將湯姆的血液，或者是幹細胞成功地植入這位被冷藏了三個多月的約翰體內，他們的易容術更讓人驚嘆。”“那位給我們留下尿檢報告的醫生呢？”“一小時前在寓所死於心肌梗死。”研究員調出醫生的屍體圖像，說：“等我們的獵人趕到時，他已經死亡三十分鐘，我們對獵人帶回來的醫生血樣進行了分析，他生前沒有心臟疾病，是被激光槍擊斃的。老闆，只有中情局特工配置了激光武器。”“他為什麼給我們留下湯姆的尿檢報告？而不是用這條線索獲得高額的獎金？”弗拉夫的背上滲出一層冷汗。“他不是醫生，身份不明，我們從他的賬戶上發現，他在前天上午將二十萬美元現金存入賬戶。”弗拉夫跨出沒有門檻的6號研究室時，雙腳好像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整個身子突然往前一撲，幸虧車門旁的兩名保鏢眼明手快，迅速扶住即將撲倒在地的弗拉夫，並將他攜入車內。“去A警報指揮中心。”弗拉夫吩咐完畢后，身子往後一倒，腦子陷入一片迷茫之中。他知道自己及基金會的危機不可避免了，對手是早就有所準備，所有的計劃都是環環相扣的——四國總統聯名推薦的湯姆先生，那位喬裝打扮成程序設計專家的國際安全調查委員會總幹事先生，成功地進入固若金湯姆的基金會核心，用E晶片把基金會的AAA檔案全部下載到一名中國人手裏，原以為找到約翰就能化險為夷，未曾想，此約翰非那位專家約翰，金蟬脫殼后的湯姆先生又在哪裏？原以為基金會裏的大佬會員們已被絕對控制，5號會員，那位在P國品壽司、吃生魚片的卡洛尼先生不是一直言聽計從的嗎？看來，1號先生的分析是正確的，受到各國會員普遍認可的“20對80”理論體系和基金會圍繞理論體系做的技術研究，已經為聯邦共和國總統在全球推行“單極主人”奠定了理論和物質基礎，基金會的存在是對“單極主義”的挑戰和威脅，聯邦共和國總統府意欲取而代之，要讓四萬名會員俯首稱臣，成為“單極主義”的推廣者、追隨者和執行者；可是，那位湯姆先生的企圖是什麼？難道國際安全調查委員會也對AAA檔案垂涎三尺？難道他們是在互相利用？聯邦共和國總統府不想重蹈四名中情局特工舊轍，不想引起基金會的懷疑，不想引起強烈的政治動蕩，利用了湯姆先生？湯姆先生呢，國際安全官員與聯邦共和國總統府沆瀣一氣？不，不可能，可能是聯邦共和國總統府對他把AAA檔案下載到中國的行為視為利益或合作上的背叛，於是，總統府安排假醫生給基金會提供湯姆的尿檢報告，一是提醒基金會，約翰是湯姆先生，他是罪魁禍首，此事與總統府無關；二是欲借基金會獵人之手消滅背信棄義的湯姆先生。明白了，總統臨時到P國訪問，提前八個月舉行軍事演習的真正意圖就是為了AAA檔案，中國政府能讓聯邦共和國得手嗎？中國，不是擺在架子上易碎的瓷器，是鐵是鋼。再等一個月，等到基金會設在中國的亞太地區愛滋病預防中心成立之後，事態決非如此糟糕。基金會已在明處，對手在暗處，聯邦共和國總統府也好，國際安全調查委員會也罷，其行為都已觸犯了基金會的“天條”，無論是誰，殺無赦。